希斯特莉亚僵立当场,左臂袖子高高挽至手肘,右手紧攥着针剂,指尖泛白。她眉头拧成死结,眼神满是纠结挣扎。此刻,家族使命与内心抗拒激烈交锋,让她痛苦又煎熬。
她缓缓闭眼,睫毛轻颤,试图屏蔽外界干扰,平定翻涌的心绪。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睁眼,看向艾伦,声音微颤:“艾伦,那个时候……”
思绪飘回山林木屋的厨房,阳光暖煦,氛围安宁。忆起当时,她神色复杂,怀念与无奈交织,续道:“你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这让我感到很高兴……”
艾伦给予的平凡温暖,让她心怀感激。念及此,她心一横、牙一咬,决定注射药剂,吃掉艾伦,结束纷争,哪怕这意味着要亲手终结珍贵情谊,坠入痛苦深渊 。
希斯特莉亚站在那里,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她的右手微微颤抖,缓缓将针剂举到左臂旁,眼睛一闭,牙关紧咬,鼓起勇气准备将针扎进皮肤。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尤弥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炸响。
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加入训练兵团的第一天晚上,那时的希斯特莉亚满怀善意,把特意为莎夏留下的面包和水递过去。
莎夏又惊又喜,眼中闪着泪光,激动地高呼:“女神!”
她正被莎夏这个疯狂的家伙抱着不放手时,尤弥尔却适时走了过来,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说道:“喂~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希斯特莉亚那时候还是比较不善于表达自己的诉求,只是吞吞吐吐地向尤弥尔解释:“因为……我看她一直跑……跑到刚刚才结束……”
尤弥尔可没有耐心听她解释,直接说:“你是不是又想多管闲事,做好事了?!”
希斯特莉亚也说不上来缘由,脑海中却突兀地浮现出这段记忆。
刹那间,往昔画面如同昨日才发生,那些细微的声响、人物的表情都无比清晰。她愣在原地,高举针剂的右手像是被定格,猛地僵在半空,原本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张,眼中的坚定瞬间被迷茫取代。
回想起尤弥尔说这番话时的眼神,其中蕴含的深意此刻似乎有了别样的解读。之前一心想着完成使命,可这突然浮现的记忆,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的另一扇门。
刚刚鼓足的勇气,在记忆翻涌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她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一切,家族使命、拯救人类、艾伦的命运,还有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
原本笃定的选择,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纠结之中 。
罗德的目光像黏在希斯特莉亚身上一样,一刻也未曾移开。见她呆呆愣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手里的针筒悬着一动不动,罗德只觉心脏猛地揪紧,心急如焚,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汗珠。
他再也按捺不住,脚步慌乱地冲到希斯特莉亚面前,双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像是想推她一把又强行忍住。
他的呼吸急促又沉重,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发颤,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了,希斯特莉亚?!你害怕了吗?!只要把针筒里的液体注射进体内就好了哦!”
那语气,仿佛在说只要希斯特莉亚完成注射,所有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
听到父亲的声音,希斯特莉亚目光依旧有些呆滞,不过还是开了口:“父亲,为什么……为什么雷伊斯家族,在这一百多年里,不驱逐巨人,解放人类呢?!明明拥有……支配所有巨人的力量……”
这个问题,她在心中已经盘旋许久,而罗德年轻时,同样也问过的。
罗德见瞒不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能咬了咬牙,如实相告:“那是因为,创造这座城墙里世界的初代雷伊斯之王,渴望一个被巨人支配的世界!”
话一出口,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跪在平台上的艾伦,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原本低垂的脑袋猛地抬起,眼睛瞪得滚圆,眸子里满是震惊,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脑海里反复咀嚼着这个惊人的秘闻,一时回不过神来。
“初代之王,坚信那才是真正的和平……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罗德继续说着,声音里夹杂着困惑与不甘。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突然失控,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抓住希斯特莉亚的两只手腕,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双手手腕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紧紧攥住,希斯特莉亚浑身一震,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她下意识地用力想要挣脱,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慌乱,眼神里满是抗拒。
罗德此刻心急如焚,他满心都盼着希斯特莉亚能立刻注射药剂变身巨人,冲上去把艾伦一口吃掉,好顺利回收巨人之力,扭转当下不利的局势。
但他还是强压下内心那股疯狂的冲动,只是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放松,紧紧握着希斯特莉亚的手腕,同时,又用充满蛊惑的语气继续说道:“只有看过世界记忆的人才明白!”
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希斯特莉亚,仿佛要把自己的意志强行灌输进她的脑海 。
希斯特莉亚听了这话,眼眸深处的有了松动了,手上本能的挣扎却渐渐停了下来,仿佛正在被罗德一点点说服。
罗德敏锐地察觉到希斯特莉亚的态度变化,心中一喜,觉得事情正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于是决定再透露一些情报,试图彻底打消她的顾虑。
他接着说道:“我和弟弟也曾经无数次恳求父亲,将人类从巨人手中解放出来。然而,这始终未能实现!”
“不久,父亲传承巨人之力的时刻来临,我看着继承巨人之力的弟弟的眼睛,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罗德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弟弟在变身巨人吞噬了父亲后,又变回人类,当弟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那和父亲一模一样的瞳孔,让他瞬间懂了。
曾经坚定要解放人类的弟弟,在继承始祖巨人后,想法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也不再想解放人类了。
罗德向前一步,双眼紧紧锁住希斯特莉亚,眼神中透露出狂热与期许。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又刻意抬高,似乎生怕希斯特莉亚听漏一个字:“弟弟是创造这个世界,掌握世界之理,全知全能,且独一无二的存在……你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享受此刻制造悬念的快感,眼神紧紧地盯着希斯特莉亚,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罗德这一大段如同连番轰炸般的话语,如潮水般向希斯特莉亚涌来,把她冲击得晕头转向。
尤其是最后那个反问,答案呼之欲出,哪怕是毫无头绪的人,也能瞬间明白掌握巨人之力的人被赋予了怎样的“尊号”。
“神!我们将他称之为神!”罗德情绪陡然激昂起来,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喊完后,他胸脯剧烈起伏,紧接着又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滔滔不绝地说道:“我的使命就是将神召回这个世界,并奉上自己的祈祷!我正在为你祈祷哦,希斯特莉亚!神将会为人类指明道路!”
说这话时,他双手微微抬起,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把希斯特莉亚往神坛上拼命地捧,仿佛自己已然成为那个虔诚无比、引领神降世的引路人,而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希斯特莉亚毫不犹豫地注射针剂,完成变身。
话音刚落,罗德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一把按住希斯特莉亚拿着针筒的手,动作急切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的手指用力,还特意把希斯特莉亚的大拇指稳稳地放在针筒的推进器上,只要轻轻一推,药剂就会注入她体内,他的眼神里满是急切与期待,就等着希斯特莉亚做出那个他期待已久的动作 。
就在针即将扎进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希斯特莉亚的脑海中又一次响起尤弥尔的声音。
那是在摇摇欲坠的哨塔上,尤弥尔即将变身巨人前,拿着从柯尼那里拿来的小刀,在朝阳下对她说:“赫里斯特,我没有权利,对你的生存方式评头论足。所以这只不过是,我的愿望而已……”
现实中,罗德面带微笑,正用力按着希斯特莉亚的手,针头越来越接近她的皮肤。
而希斯特莉亚的脑海里,尤弥尔充满期望的声音不断回响:“你一定要……挺起胸膛活下去啊!”
这声音如洪钟般震耳欲聋,瞬间让她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她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猛地将即将扎进皮肤的针筒随手甩了出去。
罗德完全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眼睁睁地看着玻璃针筒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碴,珍贵的药剂也洒在了地上。
“哈啊……”他惊恐地大叫起来,双手下意识地一把按在希斯特莉亚的双肩上,冲着她大喊:“希斯特莉亚……”
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还乖巧懂事的女儿会突然反抗,这一下可把他给气疯了。
希斯特莉亚此刻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她答应过尤弥尔,要为自己而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个任人摆布的乖乖女。
她也彻底认清了眼前这个所谓父亲的真面目,从出生到现在,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之前说的那些爱她的话,全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哄她服从安排,变身巨人夺取艾伦的巨人之力罢了。
希斯特莉亚这一生,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努力做个好孩子。
但这一次,她下定决心要改变。艾伦哭着说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这让她想起尤弥尔曾经帮助自己的情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看到另一个人如此绝望,她要帮助艾伦。
于是,她再也无法忍受罗德,猛地发力,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罗德狠狠摔在了地上。
罗德倒霉透顶,刚一躺倒在地,就听到脊椎传来一阵脆响,剧痛瞬间袭来,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想大声痛呼,可声音却短促得很,随后就像被静音了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像泥鳅般扭动着。
希斯特莉亚看着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罗德,愤怒地大骂:“什么神啊?!那只不过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为实现一己私欲去煽动他人罢了!”
“我再也不会……抹杀自我了!”希斯特莉亚坚定地向罗德表明自己的态度,随后迅速拿起边上地上的皮包,一路小跑着朝着艾伦所在平台的阶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