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阳倾洒,威侯府的家丁开门洒扫。
一踏出府门,却被眼前的惊悚场面吓地惊叫着倒回了府内。
一夜未眠的黎琼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可当看到自家府门外整整齐齐摆着的八具黑衣尸体时,还是忍不住头晕目眩。
趁没人看见,让家丁不要声张,将尸体收敛了,免得再惹得京兆尹找上门来。
需要瞒的都是瞒得住的,瞒不住的人该知道还是会知道的。
京兆尹秦澹老爷子果然就亲自带人上门来查。
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的黎琼脸色难看至极,这已经是在明摆着打他的脸了。
可是瘟神还是要先送走的。
秦澹揣着明白装糊涂,威侯府门前的命案、英侯府的家丁前来报案,郡公府的人恰巧能作证。
照老头子往常的脾气,非要把几家的小兔崽子叫到堂前一一问过才好。
但是从朝堂争辩之后,秦澹对这些权贵再也没了过多牵扯的心思。
民不举,官不究。
像模像样地问了问话,在府上走了一遭,秦澹权当晨起散个步遛个弯,打道回府了。
刚把秦澹送走,黎祥又来禀告,羽林校尉过府问话,说昨夜开阳郡公府有刺客潜入,今早有人看到可疑人等在威侯府附近出没。
开阳郡公府非同小可,羽林卫职责所系。
黎琼再也忍无可忍,怒吼道:“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发火归发火,黎琼还是得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配合着过府的一队羽林又在家中走了一遭。
客客气气送走来人。
黎琼忍无可忍,抓起那套自己最为喜爱的茶具摔了个粉碎。
这边火还没下去,黎祥又面色踌躇地凑了过来。
黎琼语气不善道:“又是谁来了?!”
“姚家宗族来了几个老人,说姚文意出征前曾遇刺,昨晚有人看见与刺客相似的人影在威侯府附近活动,特地前来探访。”
黎琼气急反笑,披头散发的模样颇有些狼狈,无力地摔倒在椅子里,黎琼手捏眉心苦笑道:“好好好,一着不慎,全落被动。见!”
在开阳郡公府内听手下人汇报的赵砚章笑得前仰后合。
似乎能想象到平日里总是一副好好先生模样的黎琼气急败坏地模样。
不论是京兆府还是羽林又或是姚氏宗族,没有确凿的证据都不会对黎琼真的怎样。
但是这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专在你心疼的时候不轻不重地挠几下,让你有苦说不出,这可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趣多了。
李遗无奈道:“差不多可以了。”
赵砚章却摇摇头,揩去眼角笑出的泪道:“你不懂,对黎琼这种人,让他一口一口把窝囊气咽下去,比把他面子放在地上踩还要狠毒得多。”
李遗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觉得亦是畅快,但他没忘记这是自己和黎琼父子的私仇,还是不愿意牵扯到整个黎家,毕竟黎家也曾收留过自己。
仅说袁筝,李遗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伤害到她。
似是看出他的隐忧,赵砚章撇撇嘴道:“别担心,家里大人不在家,小孩胡闹的事情,闹不大的。你也莫要小看了公侯府的能耐,超出你的想象的。”
姚文意自然不乐意在赵砚章跟前久待,昨夜就回自己府中去了。
陈尸还礼威侯府这等接头招数自然是赵砚章的主意。
但是接下来给黎琼添堵的招数可就全部出自姚文意的手笔了。
赵砚章笑得开心,嘴上却不饶人,暗暗指责姚文意太过下三滥,太不光明正大。
李遗暗暗摇头:杀了人家的人,又把尸体抛在人家门口你就不江湖了?
也正如姚文意预料那般,威侯府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传出来,一如往常般平静,黎琼似乎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李遗心下却知道,黎琼不会让自己活着,更不会容忍吴悠再为其余几家效力。
尤其是,吴悠那天为黎纲所迫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李遗与黎琼一样好奇。
只是至今为止,吴悠精神都十分萎靡,没有深究的机会。
赵砚章所图,也是重瞳的能力,李遗不可谓不纠结,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小姑娘的利用。
自己为了她的眼睛与黎家闹翻,却为了离开黎家再次利用了她的瞳力。
虽然赵砚章答应会在吴悠眼睛全部恢复后再谈交易的事情,且只用重瞳一次,李遗才勉强答应下来。
可是李遗对自我的鄙夷,没有能被欺骗掉。
他在每个夜晚都要梦到吴悠的爷爷,那个干瘦的老头,手拿一根长满了疙瘩的拐杖指着自己为什么要带走他的孙女,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的孙女。
李遗每每醒来,都满脸泪水。
吴老头那般境地,都能将吴悠好好带大,自己带吴悠生活在这天下繁华城市中,却险些让女童失明,几度透支了他的身体。
李遗不是没想过言而无信,带上吴悠偷偷离开。
但是对附近盯梢的人了然于胸的范栓柱的果断拒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的他还是太弱小了。
赵砚章出手阔绰大方,许多补品药物源源不断地送到小院里。
谨慎的范栓柱坚持要亲自操持一日三餐和少年女童的汤药,无人敢拂逆。
吴悠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了,只是眼睛始终没有起色。
李遗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暗暗寄希望于缥缈的神明。
赵砚章渐渐来的少了,据他某次所说,原本要回家来的其父,又一次推迟了归期,他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打探前线的消息。
李遗对于他们这些与自己非同类的同龄人的关照一向有十分巨大的心理压力。
这下反倒落得个清净。
在酒仙的滋养下,身上的外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但是严时那天确实是下了死手,沉重的内伤修养实在太慢。
好在范栓柱每天为他活络经脉,调理血气,李遗总算是看到了自己康复的期望。
如此无事地过去了月余,李遗不断测试着自己身体的状况,每天都在尝试着运气走经脉。
就在他终于毫无凝滞地将一口气运转了周身,充沛的力量再次回到了拳头上时,赵砚章径直闯入小院,有些气喘道:“威侯回来了。”
李遗知道自己不离开洛京就必然有这么一天,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再次面对这个人。
没有察觉到李遗的想法,赵砚章又道:“威侯怕是顾不上你了,他这次立了不世之功啊。”
“他俘虏了梁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