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茶馆
“这名字,也算贴合。”
茶道不也是道,说里面蕴含道义,茶的滋味就有说头了。
两人进了茶馆,茶馆大堂每桌有设有木制雕花镂空板相隔,也算是有屏风了。
中间有一大台,台上设案,案上放有醒木、汗巾、茶壶、杯子,案边有小童还在摆放东西。
小二笑着迎上来:“两位客官,请问是堂座还是雅座?”
“雅座,上等。”防风意映看了看周围,这么早就已经许多人了。
“贵客这边请!”
小二领着她们上了楼梯,进了中间的大房间。
“二位喜欢什么茶,可要点心果仁?”
阿念扫了一眼房间的布置:“一份月芽茶,糕点来一份不甜好吃的,再一份黎芥松仁。”
“一份绿茂茶,咸口的糕点一份,再一份子紫杏仁。”
“好嘞~贵客请稍等。”
阿念和防风意映选了间包间,点了些茶水和小食,在窗边四周施了术法,闭眼听着下面四方的言语交谈。
“黄家的外孙女与她姑儿子好上了,被她姑当场抓住,她姑哭到了亲哥哥面前,说自家儿子的清白被哥哥女儿给污了,要求负责。”
“李家的狗和王家的好上了,在王家生下了一窝狗崽子,两家娃娃为争夺狗崽子们打成了狗脑袋,两家合伙把狗崽子们都送给趴王家墙头看热闹的林家了。
两家娃娃立马和好了,去给林家小子揍了一顿。”
“花嫂子爬屋顶修瓦,掉下来被庄汉接住抱怀里了,当天花嫂子就和懒汉和离了,和庄汉契了婚书住他家里了,懒汉气得直接赘了街口虎妞家,每日被盯着干活,哭得哟~”
……
听了许久,吃了不少品相各异的瓜,阿念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倒茶。
“嬴主子让主子您来收集消息?”
阿念摇摇头,她就是喜欢听八卦流传,像这样大海捞针样筛选有用消息的辛苦,她愿意受。
但正经消息,早就收集好了,政哥手下的人可都不简单。
临别前让她注意一下信息,也只是为了给她找点事干。
既然来了防风家,那至少要逗留几天,计划计划之后如何行事。
桌上的糕点交错叠擂,每块糕点都四四方方的,只有表面印模图案不同,印得很清晰,看模样做得也精致。
怀着期待,阿念捡了最高的那块咬了一口,心中只觉失望,这味道,远比不上紫叶的手艺。
她草草地嚼了几下就把嘴里的糕点咽下,把糕点抵在嘴边,牙齿一点一点磨着糕点缺口处,磨个六七下就饮一口水。
“在皓翎为质的西炎王孙快回来了,好像叫什么藏卷的。现在的几个王爷听说都不成样,以后估计还要看小的。”
“听说皓翎的王把藏卷看得比亲儿子还重,他对亲儿子都是放养,对藏卷教得却是万分用心。”
“莫不是当年西陵将军生的不是女娃,和哥嫂换了孩子,藏卷是皓翎王的儿?”
“胡说!藏卷早生多久了,西陵将军还没嫁过去呢。”
“我倒觉得,皓翎糊涂王的亲儿子倒霉,摊上这么一个爹。”
“听说那亲儿子被赶去清水镇了,同胞的姐姐不放心,跟过去护着。”
……
阿念觉得,她也不是那么爱听八卦。
这些人不了解政哥,政哥可不是眼巴巴等着父亲施舍眼光的小可怜。
他早早就吸纳了不少人才散入中原,把控着世家急需的技术,暗中掌控了不少资源,意欲借着利益和纷争逼世家下场。
现在有了涂山璟,待涂山璟回到青丘,掌控了涂山家,就能借助涂山家掌控的渠道,更隐秘快速地整合消息、传递物需,隐藏自身。
待中原风云搅动,就能把皓翎王的目光拉到中原这一个大地盘上,皓翎国内潜伏的力量也就可以动起来了。
玱铉虽然受皓翎王的青睐,但他毕竟是敌国之子,除了自己带来的随从,少有人能听从他的调遣。
他也很清楚,除了常曦和白虎这两个与皓翎王不和的部族,其他人再接触也是枉然。
所以他时常行走在皓翎国土上,了解皓翎民俗风情,为将来带兵攻打做足准备。
可惜,常曦和白虎在已被政哥暗中收拢。
他们乐得瞧皓翎王父子失和,也暗暗怨怼皓翎王的行事。
既然看不上皓翎,少昊为什么弑父王灭兄弟,屠戮大量常曦和少白的族人和交好势力,非要当这个王?
当了这个王又想着把国家送给敌国质子,他们与少昊不和,都还没想着叛国,他当王的已经想着投敌了。
就因为玱铉是西陵珩的侄子?
当初也没见他有多顾念西陵珩的感受啊。
中原局势乱了,玱铉必定会有动作,大概率会从清水镇这个三不管地带入手。
阿念要做的就是在不要卷入世家纷争的前提下,闹出一些动静,让政哥“担心”他这个阿姊,来到中原找她,在中原正式出场。
这个时机她要把握准,最好不要让玱铉和政哥碰面。
她总觉得玱铉对政哥心怀恶意,虽然政哥有能力应付,但她见不得老……不,是小祖宗受这个委屈。
阿念把糕点放到一边,准备让门牙歇一歇,抽住帕子,仔细擦着手指,回答防风意映之前的问题:“他是这么说,可这和叫我出来玩有什么分别?”
防风意映看了眼私人小碟子上许久不见少多少的糕点,知道这家茶馆提供的不合她心意,把桌上的松子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主子向来能想到常人不会想之处,也许,嬴主子是想将你得到的消息比对他手中的,让计划安排更周全些。”
阿念右手抵在桌上,手掌托着脸,指尖在脸上起落,左手正绕着腰间的的玉佩细绳把玩。
闻言,她双膝跪坐在榻上,两侧前臂外侧贴着内侧横着放在桌面上,撑着身子朝对面微探身,眼中带着兴奋:“所以,我打算来场大——的。”
防风意映的心顿时提起,捏着糕点的指尖用力,碾了一手碎渣:“是不是该与嬴主子商量一下,万一那边反应不及……”
阿念指尖浸入留半残茶的杯中,湿漉的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我只是想在盛琼台办一场宴,一场盛大的相亲宴。”
“当然,不能太直白。”
阿念在原本画的圈周边,连续画了好些弧线,成了花朵模样。
她眨眨眼睛:“这个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吧?”
最好能把适龄的都给撮合了,断了玱铉通过姻亲上位的捷径。
顺便还能为盛琼台更添些名气。
“放心,我只是想看俊男美女待在一起谈情说爱,顺便认认中原世家的人。”
至于接下来怎么搞事引来政哥,至少要在她摸清这些人真切的关系深厚和情感意向之后,有了把握,才好下手。
哎~也不知道谁能主动凑上来帮她演一场,那她就不必费那个心了。
阿念看向刚放松下来的防风意映:“你认不认识模样上乘、勇气可嘉又风流不羁的识时务的公子哥?”
防风意映神色微怔:这确定不是照着他哥的性情定的标准?
阿念拉过防风意映的手,让她手上的屑渣掉落在盛着残茶的杯中:“是想到合适的人了?”
防风意映收回手,抽出手帕擦着指尖,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二哥就是。”
阿念把小蝶子里看模样只咬了一口其实“啃”了差不多几十口的剩余糕点也丢进了进去,手一伸,掌心就出现一根筷子,她手拿筷子在杯中搅搅搅。
“和蓐收比,模样如何?”
防风意映难得为她二哥骄傲:“虽说风格不同,但俊美更胜一筹。”
阿念伸出一根手指:“我有一个问题。”
“你二哥长得如此成功,他在烟柳之地,究竟是去嫖,还是被嫖?”
防风意映想到自己的父亲,眼中透着些许落寞:“也许,是早早攒够了失望,寄情欢乐场,宣泄郁愤。”
阿念看了她好一会,把搅好的湿团子倒在帕子上:“你二哥就算了,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我设局也不至于利用你的亲人。”
把帕子包好,阿念起身:“走吧,我们去喂鱼,现在,我们才是投饵者。”
两人结了账,离开了有道茶馆,身后的闲聊还在继续。
“听说赤水氏少主为妹妹设计了画舫,盯着工匠建造,现在已经交付,他妹妹很是喜欢。”
“他妹妹是姓辰荣吧?小时候被送去了西炎,受了不少苦,再多疼爱也弥补不了过去,这宠爱该给。”
“听说要到这边靠岸了,江边钓鱼的人都少了,怕惊扰了贵人,为家中惹灾。”
“是啊是啊,当初西炎九王来这里,那排场极大,扫了不少人的行当,打死了多少低等神族和普通人,我们躲得越远越好。”
“你之前不还在同情辰荣大小姐吗?”
“我只是感慨一句,她吃穿不愁,身份尊贵,用的着我同情?我还不如同情同情自己!”
“哎,莫气莫气,是我误会了。”
……
阿念和防风意映到了江边,看着寥寥的几人,心中有些奇怪。
阿念捏了捏手中被帕子包着的糕团:“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比如江边不许垂钓投饵?”
防风意映看了看只有几处僻静地方有人垂钓,垂钓人还时不时地往江的远处张望,像是在警惕什么。
她眉心微皱:“没有这种规矩,往常江边有许多人垂钓翁,一看岸边都是杆子和人。
我最近没来这里看过,想来是有什么人威胁到垂钓者的安危了,仅剩的几个,心也不静。”
“那我们就在这里多待会儿,看看来的恶霸究竟是谁,竟敢如此猖狂。”
阿念站在江边往水中瞧,原以为江岸常年有人垂钓,应该是看不到鱼的。
结果她还没站一会儿,就有一群或红或金或黑的鱼过来了,江面只能隐隐看清鱼的颜色,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像是在勾人垂钓的心。
防风意映看出她在惊讶什么,解释道:“早先有富裕的垂钓者钓不到鱼,就买了大量鱼饵在江边洒,后面幸运地钓到了一条小鱼。”
就钓到了一条巴掌大小的鱼,那人就高兴得像个孩子,真是容易满足,明明投入比收获多很多。
之后,身边许多连着一个多月没钓到鱼的不复淡然,再端不住得失随缘的清高模样,也有样学样,狂洒鱼饵。
开始还有好多人看不惯,觉得他们有辱斯文,结果江中的鱼更肥美,鱼的数量也更多了,当年的鱼获远胜前年。
之后,闲话没了,投饵引鱼的做法也开始盛行。
阿念打开帕子,隔着帕子把鱼饵弄碎一些,然后洒给鱼群。
看着纷抢后还没离去的鱼,听着似有似无的鱼言鱼语,阿念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不服气的她把第一个世界的鱼食给拿出来了一桶。
“鱼娃子们,你们的霸霸可不只有刚刚那点子实力,鱼食,我有得是!”
利落一掀盖,阿念拎起桶就往水里倒。
鱼群疯狂了,翻涌争食着,水面掀起鱼浪,银色、金色、红色的鱼鳞折射着光。
越来越多的鱼加入争食的战场,水面不断有鱼跃出,有时起落的鱼还会撞到,也有好些鱼被拍上了岸,被阿念眼疾手快地捡进原本装鱼食的桶里。
在装第一条鱼的时候,阿念就往桶里引了江中的水。
阿念又把一条鱼放进桶里,看着桶里膘肥的十几条条鱼,表情得意。
姐原本低调和你们相处,你们不断质疑姐的实力,现在姐只轻轻露出实力的一角,你们就已经鱼脑袋打成狗脑袋了。
“意映,你看,鱼自己送上门了。”阿念笑容灿烂,示意防风意映看自己桶里的鱼。
“王……”
“咳!”阿念重重一咳,眼神示意对方注意称呼。
“王姑娘,你忘了我们来这的目的了?”
“没忘啊,我们是来投饵喂鱼的,饵投了,鱼喂了。”阿念拍了拍桶,“这个,是意外收获,是自然的馈赠。”
防风意映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