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金丝紫檀木桌上,摆着丰富的珍馐美食。
玄武帝眸光单单落在一个碟子上。
那盘如珍珠玛瑙般红彤彤,被咬了半口的大樱桃。
布膳宫人新端上来一碟水灵的大樱桃,福公公呈上:“皇上,这碟更脆嫩,您尝尝。”
却见帝王拿起一个咬过的红樱桃放入口中。
福公公偷偷观察玄武帝的神情,平静,肃然,不带波澜情绪。
无法揣摩圣意。
白玉碟里七八个咬了半口的大樱桃被玄翎一次吃光。
宫人呈上锦帕,他擦手后,拿起玉着用膳。
用膳后,福公公又发现帝王在铜镜前,抚摸脖子上的吻痕,
嗯,胭脂印在了衮服衣领上,司衣局得费些功夫清洗,得在不伤名贵衣料的前提下洗干净。
玄翎修长手指抚摸残留的唇脂,想到今日抱盛熙颜时的感觉,不自觉心池荡漾。
你就是馋她,
你.....
这夜,关雎宫里分外热闹。
除了高贵容和林婕妤,德妃抱着二皇子予卿也来了。
予卿长大了许多,很顽皮,在软榻里侧爬着玩。
盛熙颜摇陶响球,
“予卿,马上就会走路了,一岁生辰时,宸娘娘送你什么好呢?”
德妃道:“什么都不缺,不用破费。”
高贵容笑说:“送个弟弟妹妹最好,可以日后和予卿一起玩。”
德妃凑近问:“宸妃妹妹,还没消息吗?你懂医,该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盛熙颜无奈笑,“孩子是缘分,可能还没到时候。”
林婕妤吃着蜜饯果子,“盛姐姐多生几个宝宝,咱们一起养。”
“是啊,我们是没什么指望了,就靠你了盛妹妹。”
德妃深思半响,摇头道:
“要说王淑仪那样性子的皇上不喜欢,但是崔婕妤这样雅静的不好说,
宸妃妹妹,你得想办法笼住皇上。”
盛熙颜应承着点头。
高贵容边吃松子边说:
“今夜侍寝见分晓,皇上喜欢和不喜欢很好分辨,咱们等着瞧便是。”
盛熙颜不愿想这件事,一想就不舒服。
养心殿里,龙榻上锦被里卷着光溜溜的女人。
玄翎刚到西殿,进了门,就听到叩门声,紧接着传来稚嫩的童音。
“父皇!父皇!”
是将将的声音,
“进来。”
福公公打开门,将将一袭软缎小絷衣,跑向他。
“宝贝,你不是在西暖阁玩吗?”
将将往他身上爬,玄翎抱起他放在腿上。
“父皇,我害怕,不要自己一个人睡。”
玄翎捏他圆脸蛋,
“你赶走乐温时说想要独自睡,怎么又不要一个人睡了?”
将将摇他,“我想要和父皇睡,不然会做恶梦的,我一做恶梦就长不高了。”
玄翎宠溺的摸他头。
将将看了眼远处屏风后的龙榻,下定决心,我要替母亲守好父皇,不让他和别的女人睡觉!
“父皇,我困了,咱们回去歇息,好不好嘛。”
“好吧。”
玄翎抱起将将,出了西殿。
崔念宓在锦被里听得清楚,她一动不动。
养心殿后殿,福公公小心的吹灭几个烛盏。
龙榻之上,将将紧紧贴在玄翎怀里,两只小手揪着明黄古香缎絷衣,生怕他睡着,父皇就跑掉。
“皇上,小公子睡着了, 奴才看着,您还回西殿吗?......”
玄翎俯身轻轻一个吻落在将将的脸蛋上,
“把崔婕妤送回去。”
“是,皇上。”
玄翎躺下,拉好锦被给将将和自己盖上。
宝贝,你今夜来抢父皇,是自己想的,还是你母亲让你做的?
不用想,一定是你黏着父皇。
你母亲她无所谓。
玄翎侧卧,轻抚小家伙柔软的小头发。
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十二岁之前,他也是一个黏人的小孩子。
每日上完太傅的课,跟着师父练完拳脚功夫,就麻溜儿的赶回翠微宫,想快些看到母妃。
夜里睡觉,喜欢让母妃守着他睡着再离开。
噩梦是从十二岁过完生辰那日起,他再也回不去翠微宫,再也回不到母妃的怀抱。
只有夜夜蜷缩起来,吞下恐惧孤独的眼泪。
他渴望一个人能非常爱他,能永久的陪伴他,能眼里只有他。
能随时抱抱他。
宫外,侯府。
前院主屋里,齐宴半躺着。
鄂王妃在旁吹人参排骨汤,
“宴儿,母亲给你选了几个京城贵女,等你身体养好了,双方见见面,好快些成家。”
齐宴推开饭碗,冷淡道:“母亲,你回去吧,我想歇息了。”
鄂王妃谆谆道:
“宴儿,盛熙颜已经成了皇上的女人,你不可再惦记,放下吧,对你对她都好。
人要往前看,你现在觉得过不去,等成了家,日子一长也就释怀了。”
齐宴心如死灰道:“母亲,你不必担心我,我可以去庙里做和尚。快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他背朝鄂王妃躺下。
鄂王妃无奈起身,“宴儿,母亲过几日再来看你。”
知道齐宴还怪她和鄂王爷,在他征战沙场时,没有善待盛熙颜,让他失去了家。
她离开后,铁娃端来热茶,“叔,喝点茶。”
齐宴起身,“你明日去宫里,怎么还没去收拾东西?”
“没啥收拾的,宫里侍卫不都发衣袍的吗?叔,我想跟着你,不想去做侍卫。”
齐宴敲他头,“蠢货,皇上赏识你,才让你做殿前侍卫,你以为宫里侍卫队那么好进的吗?”
铁娃憨笑道:“前日在校场,皇上夸我出手利落,是可造之才。”
齐宴拍他肩膀,
“铁娃,虽然你娘让你跟着我出来,但是你已经弱冠,是独立的个体,不是我的附属品。
天高海阔,你要为自己的梦想努力,明白吗?”
铁娃憨笑,“叔,放心,我懂。”
翌日清早,景仁宫里,阖宫请安。
端皇后宽慰:“崔婕妤不必泄气,本宫会和皇上请示,让你再有机会侍寝。”
崔念宓轻声道:“嫔妾没事。”
嘉妃阴阳怪气,“宸妃,你可真能行,自己失宠吧,还派孩子去捣乱。”
盛熙颜微笑没做声。
殿外御前宫人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有旨,今夜还让崔小主侍寝。”
“本宫知道了。”
殿内一片热议,看来皇上对崔婕妤极其感兴趣,一回不成,还要一回。
端皇后笑说:
“崔婕妤,本宫赏赐鹿茸膏和生子药方,你回去好好调理,争取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崔念宓的脸上一直没有任何情绪,“谢皇后娘娘。”
阖宫请安后,三三两两往外走。
敦妃讥讽道:“宸妃,终于尝到失宠的滋味了吧?怎么样,好受吗?”
盛熙颜给她整理衣领,轻笑道:
“小墩子,你又没得宠过,怎么知道得宠啊,失宠啊,是什么滋味?
人人都说你好笑,偏偏你就最好笑,
别惹我,我发起疯来,你吃不消,明白吗?”
她推了下敦妃,搭着花夏的手优雅离开。
敦妃跺脚道:“这女人疯了,一定是被失宠气疯的,活该!”
回了关雎宫,盛熙颜吩咐:“晌午,让小卓子去把将将接回来。”
花夏道:“娘娘,小公子捣乱着不是挺好的嘛,反正皇上疼爱咱们小公子。”
“一次还行,耽误了好事,皇上会烦,更会让没能顺利侍寝的妃子心怀不满。”
而新进来的崔念宓,盛熙颜看不透她,那女人总是话很少,很娴静,身上的淡泊气质是宫中独一份。
“奴婢知道了。”
盛熙颜想到螃蟹宴上,玄翎凝望崔念宓的沉沉含情模样,就头皮发冷。
一把年纪了,还得受爱情的苦。
卑微乞求,会让对方看不起,容易处于弱势。
皇上,你不再是渡我的佛,
我必须靠自己渡情劫。
不在乎比狠心更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