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朱棣心里冒出了一万个问号——到底为什么?
最离谱的一点。
这根本就不符合自家老爹的脾气!
人还能在旦夕之间完全转了脾性不成???
「还是说……父皇也已经看出来,那人更大的可能其实并非窃居大明江山,而是在辅佐朱允熥了?」
「不对不对……」
「就算那人真没什么野心和歹心,以父皇的脾性也不可能栽在他的手上依旧忍气吞声。」
「有别的原因,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几乎是在呼吸之间,朱棣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和可能性,只可惜……他没见过红薯、没见过那么多连概念都没有的东西、再加上如今连应天府那边的主流观点都是有人居心窃国……再聪明也没有任何其他头绪。
这时候,朱棣冻僵的身体也总算恢复过来知觉。
他站起身来。
适应了片刻后,缓缓走到朱元璋面前,单膝跪地抱拳:“父皇!儿臣愿意为您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明江山是父皇您,和诸多叔伯功臣挨着刀剑、洒着鲜血打下来的!不当给他人做了嫁衣,容他人窃居!”
“于公,大明不能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于私,儿臣与二哥、三哥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如同手足,听闻二哥、三哥惨死菜市口,儿臣无论如何也当为他们报仇!”
“还有大哥……更是从小带着儿臣,他的嫡子,不该成为外姓之人把控大明江山的傀儡。”
朱棣目光灼灼地看着住院会,露出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一副马上就要抛头颅洒热血的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
他一直在等朱元璋行动。
可是等来等去,这都过了四五个月的时间了,私宅这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而,应天府那边太逼人了。
陕西、山西两地的军政大权;大明百姓的民心;现在更是连应天府的动荡都平息下来了;再加上朱元璋这莫名其妙的态度,朱棣不得不直接提起此事。
正如导演和尚所说,宜早不宜迟,该下一剂猛药。
好在他心思也细腻敏捷,经过前面旁敲侧击的铺垫,说出这些话来就不显得突兀了,而且这一番话说得也很到位,半真半假,还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私心。
所以朱元璋也没有过多起疑。
只是目光看向别处,表情略有一丝尴尬地道:“此事是大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这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按理来说他怎么都该拍案而起,拉上自家这个主动请缨的老四竖旗造反才对。
可是……反?特么的反谁去啊??
于是乎。
朱元璋说完。
不等朱棣再多说什么。
他便看起来有点忙的样子,拿起前面被他放在桌上的报纸,掩住了自己的脸道:“你这进来看也看过了,便先回你自己府上去吧,咱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
朱棣嘴唇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只是朱元璋都已经发话了,他当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站起身来,下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讪讪低头拱手一礼:“好,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站在一旁的陆威也立刻伸手虚引,还顺带着给朱元璋找补了几句道:“陛下这些日子实在伤心,不过微臣一定会照顾好陛下,还请燕王殿下放心就是。”
朱棣点了点头:“有劳了。”
说完,他目光悠远,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埋头在报纸后面的朱元璋,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心慌,他了解自家老爹,也了解洪武大帝:不该是这样!
虽然明面上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正经答案。
但能见上一面。
也已经能看出来很多东西了:至少目前来说,父皇压根儿就没有要把这艘翻过来的船再翻回去的意思!!二哥、三哥被杀了,父皇好像也不怎么恨,有人窃居朱氏江山……可父皇看似……也没那么在意朱氏江山……
离谱、怪异,从头到尾都透着无法解释的吊诡。
朱棣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暂且平复下来,再次朝朱元璋拱手一礼,这才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
听到门外朱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朱元璋这才放下手里的报纸,长舒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朱元璋压低声音道:“呼……老四走了吧?咱就说现在不适合见他,只是这孩子……唉……”
他虽然在演技方面不擅长。
却也知道,朱棣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
“从小到大,老四都是很聪明的……陆威,你说咱是不是差点把咱大孙给暴露了啊?”朱元璋蹙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道。
陆威安慰道:“燕王殿下的神情的确是有些奇怪,不过微臣觉得应该一下子是想不透的。”
朱元璋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现在想不透,往后……就不一定了,别忘了,他身边还有那个搅屎棍和尚,还有徐达家的大丫头,也是个军师。”
陆威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毕竟这还真有可能。
朱元璋看着面前的炭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自我安慰道:“不过现在廉价布料、无烟煤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应该……也不那么打紧了。”
话虽这么说。
朱元璋却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有些怔怔出神。
毕竟眼下最难办的还有一件事——淮西勋贵!那个搅屎棍和尚的心思,他也算是领教过一二,如果那搅屎棍和尚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
另外一边。
朱棣则是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心事重重地出了自家老爹所在的三进宅子。
“应天府百姓的动荡现在是指望不上了,父皇的态度极其暧昧、怪异,一时又探不清原因……也指望不上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个……”
马车里,朱棣目光涣散,若有所思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呢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