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丁当的反应，徐嘉予一愣。
丁当虽然笑着，可言谈间似乎是对男人彻底失望了，就像十九岁那年得知徐博远出轨后的她一样。
徐嘉予太过明白这种痛苦拉扯的感觉了。
丁当看似快刀斩乱麻，迅速从痛苦关系中抽离，却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回想起那年冬天的徐书杰和何桂芳，她脑子里不停浮现徐博远与孟女士的点点滴滴，明明两人那么相爱，那一切都是假的吗？
可私生子和二婚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长达十年的时间，只要面对亲密关系，她就会不断地陷入怀疑之中。
哪怕遇到喜欢的人，一想到父母，她就会告诉自己“算了吧”，到头来都是伤心一场，明知道结局为什么还要去撞南墙。
现在想想，当初跟郑文斌吃饭一起的情形，他看上去的确是个细心的好丈夫，无微不至关心孩子的好爸爸，谁也想象不到他会背着老婆出轨，还说出“假离婚”“留血脉”这种混蛋话。
徐嘉予深吸口气，尽可能让语气轻松，“首先，我承认我与林墨琛的爱情始于五官，但这并不妨碍林墨琛本身就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啊！不是因为他对我好，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好人。”
“他有强烈的责任感，还有一颗仁心，看似冷冰冰的个性，工作那么忙却会在午休时跑到小树林里喂流浪猫，面对那么难缠的病人总是耐心解答，循循善诱，虽然效果可能不太好。”
“其次我想……是尊重。如果不是今天遇见了陈明，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感触。”
“你知道我是个自我又拧巴的人，我不喜欢被要求做什么，又或者不做什么。小时候在学校里老师会说徐嘉予你是个女孩子，不要上蹿下跳要像个女孩样，那时我就在想女孩到底是什么样？”
“上大学后老师倒不会说这些了，可食堂阿姨看见你吃得多一些，就要说什么女孩子不要吃的太多，太胖了别人不喜欢你。我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非要别人的喜欢呢？通过别人的喜欢来肯定自己的价值？这很奇怪不是吗？”
“后来我才发现，即使父母不说，我从小到大也听了太多这样的话，什么女孩子个性就要温柔，穿着不能太暴露，在工作中不能太过锋芒毕露，会给人压力，太优秀不行，太平庸也不行。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
“于是，为了迎合别人我学着委屈自己，伪装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有时候对着镜子，我都感觉不到镜子里的人是我。”
“可在林墨琛面前我永远不需要伪装自己，他知道我爱面子，会在我难过想哭的时候说‘想哭就哭吧，没人看见就算没哭过；在我假笑的时候会告诉我‘不想笑就不要勉强没必要假装开心’；察觉到我的敏感之后会一次次坚定不移地告诉我，他爱我。”
“最重要的是，不管我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他从没想过按照他的意愿改变我。”
丁当认真地看着徐嘉予的眼睛，“可是……他要跟你离婚哎！”
徐嘉予叹了口气，跟着点了点头，“的确，他是要跟我离婚。可他的出发点并不是不爱我，反而是怕我再次受伤害。”
“林墨琛就是这么个人，他有身为医生的责任，也有个性上的缺点，就像你说的作为医生他不能挑选病人，在进退维谷的境地，他选择委屈自己来保全我的安全，因为这个原因我想我更加不能放开他。”
“我扪心自问过无数次，要不要跟林墨琛在一起，答案是肯定的。我不愿意离婚不仅仅是因为他爱我，而是我想爱他。”
“丁当，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更怕愧疚。”
听了徐嘉予的话，丁当忽然觉得自己在找虐，徐嘉予与林墨琛的感情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少参考的意义。
但她很羡慕徐嘉予身上这种愿意正视自我意愿的勇气。
反观她，她是多么讨厌在仅有的休息日还要面对无休止的相亲，可看到母亲期盼的目光，她连说出自己内心想法的勇气都没有。
丁当一夜未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一位人很好的医生。
怀着复杂心情推开门的那一霎，林墨琛才发现徐嘉予已经搬走了。
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与来时一样，她只带走了自己的行李箱。
灰色围巾摆放在办公桌上，上面摆着张字条，“天冷了，照顾好自己。”
围巾触手生温，边角还用毛线细细勾勒了cy的英文字母，针脚算不上细致，跟十七年前那条几乎相差无几。
他捧起围巾反复摩挲着，书房角落还留着钩针和毛线，那天夜晚徐嘉予就是坐在这里一针一线勾出这条围巾的吗？
林墨琛深吸口气，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家，安静的有些可怕。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想打开窗子，却看到了被大量文件遮挡住的纸箱，林墨琛弯了弯嘴角，随手拿起了本相册翻开。
照片里的男孩女孩，十三四岁青春模样，二人都双手抱胸，背靠着背，脸上全是对对方的不服。
这本相册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这张照片应该是初二那年，他和徐嘉予还没闹翻前最后一张照片，再往后就没了。
林墨琛合上相册，想要把相册放回去，蓦地，从相册里掉出了一张照片。
他捡起一看，照片里徐嘉予站在书房门口，而他坐在书房里，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看样子正在工作。
相片空白处还有行小字：已经凌晨一点啦~林医生还在工作，林太太又要独守空房啦！真想告诉林医生在潜心研究医术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有个人会担心他啦。
重新拿回相册，才发现相册后原本空白的地方几乎快被填满了。
最早一张照片是在外婆家，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徐嘉予捏着糖果纸凑在他身边，扁着嘴跟他合照，地下是一大片散落的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