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扶朔能够清晰无比地看到养父的魂魄正一点一点地从那具逐渐失去生机。
从变得僵硬冰冷的躯体中缓缓地分离出来,并慢慢地飘浮至半空之中。
但他的双腿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分毫。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和惊恐之色。
整个人都因为过度震惊而颤抖不止。
然而,即使内心深处已经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扶朔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那双早已失去血色的手。
小心翼翼且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地试探性地探了探那具身体的鼻息。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只要轻轻一触就能将养父唤醒,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
手指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和寒冷。
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就在这时,黑白无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们身着一袭黑袍,手持哭丧棒,面容阴冷。
当扶朔与他养父的魂魄四目相对时,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近在咫尺。
但却又好像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只见养父张了张嘴,用那虚弱而又饱含深情的声音对扶朔说道。
“孩子……照顾好自己。”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面却蕴含着无尽的牵挂与不舍。
说完这句话后,养父的魂魄便在黑白无常的带领下渐行渐远。
最终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扶朔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养父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从此以后,他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世界对于他来说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接下来的日子里,扶朔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操持完了养父母的丧事。
灵堂里摆放着养父母的牌位。
香火袅袅升起,烟雾弥漫在空气中。
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悲伤。
仅仅几天的时间,他就接连送走了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
这种打击实在是太过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随着家里那些象征着哀悼的孝布被一一撤下。
原本热闹温馨的屋子瞬间变得空旷又冷清起来。
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餐桌如今也只剩下了一副空荡荡的模样。
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准备热乎乎的饭菜,等待他回家一起享用。
那种熟悉的温暖气息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寒的寂静和孤独。
扶朔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空洞地凝视着前方。
似乎脑海中不断闪过与养父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每一次回想都会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划上一刀。
而后我们来到了地府。
在阎罗殿中,他再次见到了老两口的魂魄。
他们看上去依旧慈祥温和。
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和哀愁。
当二老见到扶朔的时候,他们的眼眸之中先是猛地闪过一丝错愕。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一般。
然而,这丝错愕很快就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悲痛。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
他们大约是认为扶朔已经跟随他们一同离去,才来到了这阎罗殿。
直到看见我、司渊还有涂山淮站在一旁。
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地恍然意识到。
眼前的我们都不是普通之人。
而且,我们与身为阎君的君南烛交情匪浅,关系非同一般。
这时,二老的神色终于渐渐有所缓和。
原本紧绷的面容逐渐舒展开来,流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
紧接着,他们的脸上甚至还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欣慰之色。
嘴里喃喃自语道。
“我儿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啊……”
“如此一来,我们也就能够安心了……”
在一番简单而又难舍的告别之后。
我们几人亲自护送着二老以及他们那个早已逝去的孩子来到了奈何桥头。
只见段姜面带微笑,依次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孟婆汤递给他们。
二老迟疑的看了一眼扶朔后。
接过孟婆汤后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净利落。
随后,我们静静地站在原地。
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三个人影缓缓踏上奈何桥。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却又充满了对新生的期待。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我默默地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希望他们能够在来世拥有幸福美满的人生。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涂山淮忽然淡淡地开口说道。
“身而为人,生离死别本就是难以逃避的宿命。”
他的语气平静如水,但其中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之意。
似乎是想要劝慰扶朔看开一些。
不要过于沉溺于悲伤之中。
“我能接受。”
扶朔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细若蚊蝇,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一般。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他微微仰起头,望着地府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迷茫。
稍作停顿之后,我们默默地转身,再次踏上了前往渔村的路途。
一路上,扶朔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
似乎每迈出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终于,我们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渔村。
扶朔静静地站在门口,凝视着眼前这座略显破旧的小屋,久久没有动弹。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熟悉味道。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扶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屋里,开始默默地整理着养父母的遗物。
他轻轻地翻动着一件件物品,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当他掀开床头的垫子时,突然愣住了。
他曾经离开时留下的那笔钱竟然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一沓钞票,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这笔钱对于靠打渔为生、生活拮据的养父母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然而,他们却一分都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