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群岛,悬山小荒岛上,一个宽敞的茅草屋内。
仪式走完了,热闹喧嚣过后,双方得到了彼此的充分信任,很自然的,就进入正式的商议交流阶段。
“咳咳”
茅草屋里,长方形的会议桌上,每个人眼前,仅仅一个小瓷碗,里面漂浮着零星的茶叶沫子。
坐在左侧,为首的锦衣卫百户唐平,环顾一众江浙义军首脑,重重的磕了两声,深吸一口气,开始今天会议的开场白:
“旧港侯”
“诸位老大人,诸位将军”
“现在,本将就跟大家,说一说朝廷那边的形势吧”
“顺便,也解答一下,刚才旧港侯问的一些问题”
没错,在这里,他是朱皇帝使臣,即便是锦衣卫百户,也有资格坐在左侧第一位。
当然了,上面主位上的,肯定是旧港侯张苍水了,不能喧宾夺主,坏了主人的规矩,扩大彼此的间隙。
同时,他也看到了,悬山小岛的荒凉,还有一众江浙义军的凄惨。
要啥没啥,仅有茅草屋,破衣服,碎茶叶,小破碗,当真是残兵败将,跟一群叫花子似的。
没错,大西南的朱皇帝,考虑到他们的惨淡,但真正来到以后,唐平才发现,他们都低估了这边的悲惨。
所以说,当务之急,是鼓励激励士气,给这帮残兵败将,打一打士气,激励他们。
前途是美好的,未来是光明的。
当然了,这一切,也是大明皇帝的侍从室,准备好的说辞,由老武夫唐平转述。
“第一个”
“是姜斋先生的事情”
“陛下回朝昆明后,马上就下旨,由礼部尚书出文,召姜斋先生入朝”
“如今,姜斋先生,已经是大明中华王朝的户部右侍郎,正三品官员”
“现在的姜斋先生,可谓是起早贪黑,废寝忘食了”
“朝廷有30万大军,还在继续增编扩编,又是四处征伐,需要调集大量的钱粮兵械”
“再有一点”
“户部的左侍郎,刘玄初先生,也是一直在湖广前线,辅佐晋王殿下,对抗满清的走狗洪承畴”
“同时,姜斋先生,跟这边的诸位大人,抗清义士,非常的熟悉,也需要负责联络交流”
“所以说,姜斋先生,这个户部右侍郎,也是最忙碌的六部官员,日以继夜,宵衣旰食”
是的,大名鼎鼎的王夫之,也是朱皇帝手中,一个很重要的牌面。
更是一个典型,用于联络安抚南直隶的同道中人,抗清义士,否则,朱皇帝也不会直接委以重任。
这是要告诉,眼前的他们这帮江浙义军,朱皇帝知人善任,唯才是举,用人不拘一格。
同时,也是间接的告诉他们,以后入朝了,不用担心,被大西南派系的人,排挤打压,朱皇帝会做主的。
“嗯”
听到这里的张煌言,立马接上唐平的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众同僚下属,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大声赞赏的说道:
“陛下圣明啊”
“知人善任,任人唯贤,人尽其才”
“这个姜斋先生,老夫最是了解的,确实是难得的经世大才”
“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出类拔萃,足于胜任这个户部右侍郎”
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深通官场为官之道,他张苍水也不是傻蛋一个。
优秀不优秀,有没有才华,众口难调,众口铄金,谁说谁有理,全靠同行衬托啊。
朱皇帝重用谁了,重用王夫之了,为啥要重用,张煌言也是听懂了。
这个王夫之,以前辞官了,现在被朱皇帝特地召回去,升官加职再重用,就是做给江浙派系看的。
当然了,张煌言和在座的一众鲁王旧部,也是听了很满意。
证明这个朱皇帝,确实是有魄力,能不拘一格,更是军政一把抓啊。
“嗯”
“陛下英明,圣明”
很自然的,左侧的唐平,听完后,也是点了点头,拱了拱手,开口认同张苍水的观点。
在岷王府派系将校的心里,朱皇帝就是他们的天,当然是最圣明,威武霸气的帝王。
没看到嘛,现在的军队里,这可是第一派系啊,帝王派系,实力最强横,鼻孔朝天的存在。
“其次,是大西南的战局”
“据末将所知,进展还不错吧,打打停停,没有大规模的战役”
“两广和贵州,战事早就结束了”
“四川那边,鞑子就剩下川北,两三个州府的地盘了,估计也顶不住多久”
“湖广那边,就比较复杂一点”
“本朝和满清鞑子,都投入了重兵,打生打死,已经打了半年”
“常德的晋王殿下,荆州的忠贞营,衡州的咸宁侯祁将军,对阵满清的洪老狗,明安达礼和阿思哈”
“这些州府,都是两军对垒,坚营硬寨,战事胶着,势均力敌吧”
“不过,总体上说,本朝是占据优势的,毕竟背靠大西南,补给线较近,兵械兵力补充及时”
“至于缅甸,中南半岛那边,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毕竟,朝廷在那边,驻兵也不少,关系到朝廷的稳定,税收问题,百年大计”
哔哩吧啦的,唐平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大西南的局势,也全部和盘托出了。
是的,这个问题,即便是张苍水不问,他也是会说出来的,准备的很充分。
大西南的大明朝廷,军队越是强大,国力越是强横,眼前的鲁王旧部,自然就是越乖巧。
乱世就是这样,有兵有地盘就是草头王,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不服就打到服从为止。
更何况,大西南的朝廷,本身就是大明的正统王朝,有资格号令天下。
“嗯”
“陛下威武,大明万年”
“云贵川,两广,湖广,缅甸,阿拉干和旧港府”
“幅员辽阔,南北横跨几千上万里,比长江以南的地盘,都大多了,不得了啊”
“如此下去,东征北伐,光复华夏,也是指日可待了”
听到这里的旧港侯张苍水,两眼放光,眼神清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口中尽是夸赞和感慨。
抗清十几年,他算是尝尽了满清的苦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当然知道满清的强大。
所以说,他佩服朱皇帝,也是一直期盼着,朱皇帝的使臣,能早日上门。
更是希望朱皇帝的军队,能快点发动东征北伐,江浙义军,也能尽一些绵薄之力。
“咳咳”
过了一会,眼看着差不多了,前兵部尚书卢若腾,右手放下手中的小茶碗,轻咳两声,示意他有话说了。
没错,礼仪结束了,张苍水问完了,朱皇帝的使臣,也解答完了,就该轮到他们说话了。
很正常的,江浙义军,是一个以鲁王旧臣为核心的团体,涉及到所有人的利益,不是张苍水一个人的问题。
酝酿的差不多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顽固,双目炯炯有神,紧盯对面的唐平,点头开口问道:
“唐百户啊”
“陛下可有别的旨意?或是吩咐安排?”
“你也看到了,这边条件有限,江浙义军的情况,不是很好啊”
“还有,福建那边,战云密布,延平王在舟山的水师,也都撤回去了”
“如今,整个江浙,南直隶,也就是剩下这点抗清义军,前途暗淡,情况很不妙啊”
“老夫的意思,朝廷那边,国力强盛,兵多将广,钱粮充足,可有什么法子,或是指点一二”
“当然了”
“旧港侯,总领江浙义军,是抗清杀鞑子的旗帜,是不能离开这边的”
“否则的话,整个江浙,南直隶的人心,必然瞬间崩溃,群雄无首,惶惶不可终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狐狸卢若腾,不外如是啊。
刚才,三个老头子,不远千里的跑到这里,就是劝张苍水南下,依附延平王,躲避满清的围剿。
现在,大西南皇帝的使臣来了,江浙义军的救星,也就到了。
什么延平王,什么福建厦门,全部滚一边去吧,他们要抱最大的粗腿。
再有,眼前的使臣,一口一个,大明皇帝圣明威武啥的,有钱有粮有军队,国力强横的一批。
行吧,江浙义军这边,残兵败将,穷困的一塌糊涂,叫花子似的,大明皇帝,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啊。
对的,磕头也磕过了,圣旨也接了,口号也喊了,总不能空口白牙吧。
更何况,就江浙义军,这一丁点的实力,还不够满清塞牙缝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当然了,这种话,张苍水是不能说出口的,他是江浙义军的首领,更是体面人。
他们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不要脸的老不死,刚好做恶人,站出来要好处。
同样,老辣的卢若腾,也封对方的嘴,前提条件,就是张苍水不能离开江浙,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更重要的一点,延平王的水师,撤走了,江浙义军,失去抗清同盟,更是失去了庇护。
如今,江浙义军,舍弃了延平王,重新投入大明皇帝的怀抱,总的给点好处吧。
果不其然,紧随其后,另外两个老头子,前御史徐孚远,老医师沈佺期,也站出来表态:
“是啊”
“唐百户”
“这边难啊,惨呐,艰难困苦”
“满清鞑子,清狗子,封锁了整个海岸线,补给就是大问题”
“别说是兵械甲胄补充,就是一日三餐,也是难以为继”
“你也看到了,旧港侯住的房子,都是茅草屋,穿的破旧衣服,喝的茶叶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