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人少说闲话,苏酥都很少出门,就待在李府跟李星澜和商时予腻歪在一起。
没过几天,李尽孝就要走了,世上还有大把患者等他救,走前他去宫里复了命,回来时唉声叹气。
上官小小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身处深宫的她精神状态很不好,可他除了给她开副安神的方子,什么也做不了。
她一直向往自由,以为离了江南,就能多看些风景,没成想,踏入更加压抑的牢笼,遇上韩明修,是她的劫。
“多关心关心小小,我很担心她。”李尽孝不放心地说了好几遍,李星澜和苏酥每一次都郑重地点头答应,他这才稍稍放宽了心,背上那大药箱走了。
李二爹走了,没两天,商时予也该走了。
他早就该走了,先不说他无召在皇城留了这么久,刘烨也催了好几次,次次声泪俱下。
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初冬本就萧瑟,还要送别一个又一个亲人,苏酥心里不好受,天还未亮之时,她陪着商时予走了好长一段路。
寂静的长街,只有他们“沙沙”的脚步声,和马蹄的“哒哒”声。
今日风有些大,李星澜只送别在门口就回了府,他的眼睛也受不得寒。
商时予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苏酥,走得很慢,彼此都恨不得这街长点,再长点。
“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别走太远了。”
走完琴台路,商时予抱着苏酥,他的胸膛滚烫,温暖着她,淡雅的茉莉花香气不改,有些醉人。
他一弯腰,还未做下一步动作,苏酥就默契地踮脚,主动吻上了他同样火热的唇。
呼吸交缠,难舍难分,在不远处护送的茯苓哪怕闭着眼睛,也能听见那暧昧的声音。
有时候,她真的很担心苏小主,往后可怎么受得住......
“我等你和狗哥来永州的消息,到时,我一定来接你们!”
哪怕再不舍,也要离开了,商时予为苏酥拢了拢衣领,才唤来茯苓,翻身上马,他的背挺得笔直。
就算是在昏暗的环境里,他依旧耀眼无比,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我会想你,最想你,只想你!”
说完这话,双腿一夹马肚,随着规律的马蹄声,他高大的身影渐渐成了一抹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茯苓牵过马,扶着苏酥上马,往家的的方向走,忽然听见她说,“去宫里吧,去看看小小。”
出来时,她还特意带了神女的令牌,不晓得是送别二狗过于伤感,还是别的原因,总之她现在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走到一半,忽然有小水滴落在脸上。下雨了?苏酥伸手去接,不是下雨,居然是雪。
茯苓说,今年的初雪下得格外的早。
雪不大,落在地上就化了,跟雨似的,怕苏酥淋着,茯苓提议还是先回李府,换成马车。
苏酥点了点头,她也该换衣服了,头发也有点淋湿了。
有些担心二狗,刚上路就下起了雪,这么长远的路程,他该多辛苦啊。
刚到李府,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看样子是宫里来的,不好的预感更深了,苏酥赶忙下马跑进李府。
李星澜坐在会客厅,王妈往火盆里加碳,还拿了件厚氅给他盖上,正是恢复的关键时期,可不能让他生病了。
大太监德公公,就是曾经一直跟在喻言身后的那位小德子,瞅见苏酥来了,赶忙迎了上去,“神女殿下~您可跟小的回宫里一趟吧!”
“出什么事了?”苏酥认得他,语气是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颤抖,是喻言出了什么事吗?他又伤害自己了吗?
“出大事了呀!”小德子本来是来求李星澜的,可一看他这眼睛,犯了难,转念一想,神女也是一样的,她和柔贵妃感情一样交好。
是小小出了事,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虽然也万分担心,可苏酥还是不由地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喻言......
“小小,不是,柔贵妃怎么了?”她为自己那一瞬的松懈感到罪恶,赶忙关心起小小的情况。
“贵妃她自杀了呀!”小德子说着都觉得心惊,皇上现在大发雷霆,整个皇宫都惶惶不安,怕是要变天了!
因为帮助柔贵妃自杀的,是九千岁!
他都不晓得九千岁为什么要这么干,谁不知道柔贵妃是皇上捧在心尖的女人,帮助她自杀,这不是明晃晃的找死吗?
苏酥听了,心又被狠狠提起,这还不如自残呢!喻言这行为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来不及换衣服了,她急冲冲地就要跟小德子走,李星澜却叫住了她。
他起身把身上的大氅拿下,盖在她身上,揉着她有些湿润的头发,“我和你一起。”
“不行!二爹说了,你的眼睛不能再折腾了!”苏酥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她知道狗哥担心小小,也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事。
她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在家等我。”
拗不过她,李星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紧握着她的手,“无论如何,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即使看不见,李星澜也能想象苏酥提着裙摆,昂扬大步往前走的场景,曾经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这场雪下得诡异又应景,从一开始的落地成水,到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前后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火急火燎地赶向皇宫,还在宫门口,苏酥就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
路上,她也问了喻言的情况,小德子抹泪,“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罚九千岁呢,小的出来时,九千岁还跪在昭华宫呢。”
昭华宫是小小的寝殿,苏酥直奔那里。
踏过殿门高槛,老远,她就看见湿漉漉的地上,跪着一个人。
喻言。她没见他跪下过,他权倾朝野,得了皇上的特许,可见天子不跪,可如今他就跪在肮脏潮湿的地面,背影又消瘦了好些。
他直挺挺地跪在大殿前,落雪覆盖了他的头发和双肩,前方是温暖明亮的寝殿,有太医匆忙的进出。
他们额间布满了薄汗,战战兢兢,要死了。柔贵妃要是死了,他们怕是要跟着去了。
感觉有人站定在自己身旁,喻言仰起僵硬的下巴,他的睫毛也被白雪染成了白色,整个人像是一件易碎的琉璃神像。
苏酥为他撑着伞,看他这副模样,心口闷得快喘不上气。
就连质问都在颤抖,“为什么呢?喻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折磨自己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