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
那银月并未如曾经传说中的那样，刺穿黑色的迷雾。
它只带来希望，却又残酷地令所有被照耀的生灵拥有希望。
“那些黑雾，好像变得更浓了？”
“不，不是，”有一只精神力比较强大的雄虫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原本的那些已经消散了……是新的东西来了！”
“快！别松懈！把精神力墙补上！别让他们进来！”
“帝星就剩这一半了，亚雌负责去黑雾里潜行救援，雌虫负责防御进攻，我们雄虫也不能输，绝不能让墙破了！”
雄虫们精疲力尽地从地上爬起来，能参加这场战役的雄虫莫不是被那月光照拂的，他们的精神不知不觉间早已向王虫聚拢。
集群的意识已经显现出端倪，而更让他们如此团结的不是别的，是那深刻在基因中的东西。
【那是虫神用最锋利的刀刃镌刻在虫族灵魂中的烙印，是根植于虫族基因中不可违背的印记。】
然而，即使白梦可以称得上是有史以来最强的那只王虫，这种程度的集群，显然是有限度的，而且……是可逆的。
此时雄虫们忍不住抱怨起来：“虫神在上，到底有完没完啊啊啊！！！”
“那个，”有雄虫提出疑惑：“你们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好像变强了？”
“好像……是有一点。”
“是那轮月亮的作用吗？我说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好像源源不断似的，挤一挤就总能榨点出来。”
“所以说，王在分享精神力给我们？”
“好像，是这样……”
“为什么你每句话都要说一个好像啊！”
“不然你说为什么银月还驱散不了黑雾？不应该像那首诗歌里那样，照耀黑暗的森林吗？”
“那我怎么知道？王肯定有王的想法，我们只要照做就好了嘛。”
“其实，我觉得王是想让我们一起变强吧，你们不觉得像这样精神力得到锻炼，源源不断绵延不绝的感觉很棒吗？”
“确实！感谢王的恩赐！”
“谁要管那些！”有一只雄虫忍不住皱眉，他拍拍自己的衣服，有些厌恶地看向精神力墙外面的东西，那些黑雾中的东西透过精神力之后一个不漏地全都显现了出来：“真丑，王就不能直接把他们干掉吗？”
“王不是拯救我们守护我们的吗？那些雌虫和亚雌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让雄虫也上战场？”
啊……兄弟萌，这里似乎有一只“信念十分坚定”的雄虫呢。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来自同类的亲切问候，兄弟萌上，揍他！
“给你能耐上来了？还敢叭叭王！巨婴嘛你？简直丢了雄虫的脸。”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确实，上次我被打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句。”
“上上次我被打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句。”
“上上上次也是……”
忙碌的阿瓦瞥了一眼，随后冷漠地点评道：“看来有时候物理改造是必然的。”
佩兰波在一旁点头，手上不断射出银蓝色的箭矢，一箭爆一颗头：“没错没错，我就说这群雄虫就该来点物理改造，打是亲骂是爱懂不懂？我这都是为了他们好，巨婴不能惯着。”
丹尼斯眉心跳了跳：“所以你就第一个动手了？”
佩兰波觉得自己很无辜，他示意丹尼斯看向那群还在围殴的雄虫：“你看这不是挺有活力的吗？而且我又没打错虫，是他们先叭叭王的。”
“唉。”
丹尼斯叹了口气，没再在这件事上纠结。
其实他也觉得打得挺好的。
“所以为什么那位阁下要把精神力分给我们，而不是直接最大程度地清除黑雾？”
带着列巴家的虫加入战场的斯蒂尼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和大部分雄虫一样，他们要保持的是精神力墙壁的稳定，以及后方的资源整合。
就算担忧雌父和雄父的安危，他还是尽力做好了自己的该做的事。
除了丹尼斯阿瓦和佩兰波这几个已经突破S级的虫，A级以下就已经鲜少有能进行精神力实体化进行攻击的雄虫，更不如说更多的b级c级……
虽然已经证实了精神力对那些怪物的伤害更大，但现在的虫族……
唉，说不定现在的A级雄虫还比不上远古的c级。
丹尼斯一边观察黑雾一边回答斯蒂尼的疑问。
“答案很简单，因为王的力量还不够。”
既无法做到将光芒笼罩整个虫族，也不能确保和别西法手上的那颗月亮有相匹敌之力。
虫母还远在虫族的领地之外，但按照计划，第三军团会从帝国的另一边贯穿帝国，直达帝星。
而第四第五军团……嗯……虽然丹尼斯现在联系不上帝星外面，但如果没有出现计划外的失误，现在应该已经和第一第二军团对上了吧。
那位恶魔的神明他们也同样计算在列，虫母的权柄在彻底掌控后已经足够让帕特恩上将位列神明之列，只是单独让他们的虫母将那位恶魔之神引到虫族之外，避免更大的伤亡，他们仍旧觉得危险。
十分危险，虫母才刚刚回归，他们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虫母的代价了。
而小阁下那里对上的又是可能比神更强的主脑……说实话，在这里的包括丹尼斯在内的任何一只虫，都很头疼。
“什么意思？”斯蒂尼皱眉：“那位阁下也有办不到的事吗？”
听到这话的丹尼斯转头挑眉：“斯蒂尼，你也觉得王是万能的吗？”
斯蒂尼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
“王虫是信仰，丹尼斯，信仰一词本身，就是万能的。”
斯蒂尼指向他们身后那些已经有些颓靡的雄虫，他们的精神状态无法比拟战斗习惯了的雌虫，也比不上亚雌们的柔和却也坚韧。
以及那些受了伤已经得到治愈的，虫化了被控制住在月亮出来后缓慢逆转虫化的，精神海暴动却也在月光下逐渐平静的，身体被啃噬了哀嚎却不再流血的……
“不止我这么想，他们都这么想。”
斯蒂尼不知是提醒还是告诫：“王虫的传说已经在时光中扭曲磨灭了太久，对他们来说，王虫是印刻在基因中必须臣服的对象，是只出现在传说中普照的银月，是一旦出现……”
“就必定胜利的希望！”
啊……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丹尼斯才明白为什么月亮会那样迫切，在承接王虫的责任前又为何会那么抗拒。
王虫的责任，竟如此沉重吗？
每多一秒，就要负担一秒之内万万亿虫的绝望。
可，即使是远古时期虫神还在的时候，王是掌舵的船长，但一艘巨轮又怎么能只靠船长运行呢？
让所有虫变强，让他们即使在王不在的时候也能越过礁石与冰川，应对危机和困难，难道不对吗？
月亮明明说过，集群的意识不止是王的意识，更是整个虫族的意识。
王的责任是为这艘巨轮指引正确的方向，而这方向也必定是属于整个虫族的方向。
集群的意识让虫族奔向正确的航路，冲破所有阻碍，绝不发生一丝一毫地偏离。
可这艘巨轮，似乎早就搁浅地太久了，久到所有的船手都忘记了如何航行如何驾驶，只是像刚出壳的虫崽一样等着王投喂食物，手把手地教导他们如何重新启航。
可那又确实是一位再温柔耐心不过的王。
丹尼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丝荒谬。
佩兰波那个词说的没错，巨婴。
现在的虫族，就是一个巨婴。
听到这个对话的另外两只雄虫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斯蒂尼继续说道：“然而在王没有真正现身之前，现在的信仰也只能称得上是虚无且缥缈的。”
“至少要有一个理由，丹尼斯，至少要有一个为何王不拼尽全力，反而让我们这样挣扎奋战的理由。”
“……理由吗？”
丹尼斯看向头顶光芒愈发盛大的月亮，还有那愈发用力挥舞的银色虚影，以及……从远处冲来的，更浓厚的，仿佛要把月亮都吞没的黑色迷雾。
“那就是理由，斯蒂尼。”
“我们的仇敌，比你们想象地更加强大。”
虫族已经退化成了巨婴，可他们，却无时无刻不在雕磨爪牙，等着把我们全都吃干抹净。
所以，至少在王回来之前，再多撑一会儿吧。
多变强一些，你们就能多保护一些自己，就多一份活下来的可能。
这并非是故意让你们挣扎反抗，而是，更大的对手还藏在后方。
属于温莎的那轮月亮还不知道要从何处升起，既要在那之前尽可能让所有虫多一丝自保的可能，也要确保在那之后，至少，能有余力和温莎的月亮同归于尽。
三只S级的雄虫都能感觉地到，白梦和天空中那轮月亮的链接从未断绝。
王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