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这位是杰伦,来自琉球。”问青天一指杰伦说道。
“哦,杰伦兄,你笑。”丁勾玉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杰伦看丁勾玉年纪似乎没有他大,便是笑着点头说道:“你好,勾玉兄弟。”
丁勾玉笑着往怀里一摸,摸出一块宝玉,扔给杰伦,杰伦接过,只见宝玉宝光四溅贵气腾转,分明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这...”杰伦刚想推辞,却听问青天笑着说道:“收下吧,勾玉能给你玉,就是拿你当自己人,何况,这宝玉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这种东西他多的是。”
杰伦笑了笑,只好将宝玉收入怀中。
丁勾玉见杰伦将宝玉收入怀中,也是嘻嘻一笑。
果然是青天的兄弟,办事也是那么的爽快利落,不是那言辞推却然而实则惦记着宝玉的假君子,也值得结交一番。
问青天笑着看了看那一车的人头说道:“勾玉,你那一车的人头,是怎么回事?”
丁勾玉哈哈一笑,走上几步从马车上拿下一颗人头扔在问青天脚下。
这是一颗小孩的人头,问青天皱眉低下身子,在人脸上摸了摸,笑着说道:“勾玉,真有你的,这么多的人头,你用了多少珍珠粉啊?”
珍珠粉,自然是做假脸不可缺少的东西,用了这么一车的假脸,定然是一个大数量的珍珠粉,珍珠粉虽然算不得价值连城,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接触到的。
丁勾玉笑了笑道:“无非是一些珍珠粉罢了。”
问青天将那‘人头’上的假脸一撕,露出一张带着毛的狰狞猿猴脑袋。
“这么多的猿猴脑袋吗?”问青天起身,看着马车说道。
丁勾玉点头。
“未免,太...”问青天说着,却被丁勾玉笑着打断道。
“残忍,是吗?”丁勾玉笑道。
问青天点头道:“毕竟是生命。”
丁勾玉笑了笑,将马车上的马放跑,满车的‘人头’滚落在地上。
“这只是猿猴的脑袋带上人的假脸罢了。”丁勾玉踩在一颗‘人头’上说着,随即脚下一用力,整个‘人头’猛地炸开。
“若是你们进了西安城,掉的人头可比这一车要多少几倍,何况,那是真正的人头。”丁勾玉笑着说道。
问青天看着丁勾玉,叹息一声。
赵筑邶眨了眨眼,笑着打开折扇问道:“所以,是江才先生让你来的?”
丁勾玉点头道:“不错,正是江哥。”
杰伦看着丁勾玉,颇感意外,这江才是问青天的师父,丁勾玉管问青天叫问哥,管江才叫叫江哥,这辈分是怎么排的?
他哪里会知道,这才是丁勾玉的妙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住他,哪怕是伦理道德。
这才是真正大潇洒,真正的江湖浪子,真正的逍遥自在的‘天人’。
“师父?”问青天笑了笑。
对于师父的谋略,问青天是太了解了,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师父设的局,他都不会意外,他一直认为如果师父真的想,他能持天下宗门为棋子,以天地方琼之间做棋盘,以天地万物为赌注,下一盘或是取乐或是自证能力的大棋局。事实上,江才真的可以。
只不过,师父说过不会再管,这次却是坏了规矩。
不,师父从不会自坏规矩。
问青天犹豫着问道:“怎么?我师父去找你了?”
丁勾玉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自那次你被一剑捅穿胸膛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江哥。”
“那?”问青天面露疑惑问道。
“就是那次分离,他后来追上了我,告诉我如果真有一天有人用百金在西安城附近要杀一个用扇子的人,就让我杀百十只猿猴装在马车上,然后戴上假脸来杀人,我原本还有些不理解,直到我昨日见到了峨眉的周步才想明白,就把这整车的猿猴脑袋也贴上假脸,嘿嘿,我想江哥的意思我明白了。”丁勾玉嘿嘿笑着说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最后将视线放在赵筑邶的身上。
“有你的。”赵筑邶笑着说道。
问青天看着丁勾玉,心里叹息一声。
这是师父最后的后手了吧。
是啊,只是几百个猿猴的脑袋,我就觉得残忍,若是杀入西安城,死的人岂是百人千人?那时我还会说残忍吗?那时我要说残忍,岂不是有些故作矫情?
问青天低垂着眼眸,不愿再说。
“好了好了,我这远道而来,不请我喝一杯吗?”丁勾玉见问青天面露难色,笑着走到问青天身后,搂住问青天的肩膀,搂着他往客栈内走去。
刘志咏和杰伦跟在二人身后,一言不发。
赵筑邶看了看满地的‘人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嘴角微微一扯,大步跟在几人后面。
丁勾玉喝了一口酒,点头道:“嘿,这酒还挺爽口,只是味道不是那么的醇厚,嘿嘿。”
问青天笑着喝了口茶水说道:“勾玉,这么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丁勾玉笑着道:“还能做什么?时常呆在家里,时常去岳阳城逛一逛,时常去我几个媳妇家看看,也算是过的潇洒惬意。”
问青天点头道:“确实够惬意的。”
丁勾玉嘿嘿笑着说道:“再惬意也没有你过得舒服啊,去草原逛了一圈,哎,要不是我媳妇不让我去,我还真想去草原转转,我都有些想念草原上的风景了。”
“哦?你也去过草原?”问青天笑着问道。
丁勾玉笑而不语。
赵筑邶则是说道:“当年神偷进草原杀人放火淫奸少女的事整个江湖都知道啊。”
“哎,不是淫奸少女,那是谣传!谣传!”丁勾玉急忙为自己自证。
“哦?还有这么一番往事呢。”问青天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丁勾玉笑着说道:“当年年轻气盛,年轻气盛。”
“你如今不过也才十多岁,就说当年年轻气盛。”赵筑邶笑着说道。
“浪子回头金不换,浪子回头最好是少年嘛。”丁勾玉笑着说道。
“歪理。”赵筑邶说着,举起酒碗。
“这叫大道理。”丁勾玉嘿嘿笑着说着,和他一碰酒碗。
俩人‘咕咚咕咚’几声,将酒碗放在桌子上。
刘志咏笑着说道:“勾玉,这次就在客栈多住几天,以你的功夫,你肯定能帮我们许多。”
丁勾玉笑着摇头说道:“不行,我不能住下,一会我便走了。”
“怎么这么急,我们也许久未见了。”问青天却是开口说道。
丁勾玉看着问青天,笑着问道:“问哥,你真想我留下吗?”
丁勾玉虽然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是认真神色,这一问让问青天还真是有些拿不准主意。
他,真不想丁勾玉留下。
他知道,丁勾玉的功夫好,但是,他不能留下,他本来就远离这一场纷争,何必要进入这旋涡之中?
问青天笑了笑,摇了摇头。
丁勾玉笑道:“果然,我是幸运的。”
问青天疑惑的看着丁勾玉。
丁勾玉笑着说道:“我孩童时心性不定,总是喜欢调皮捣乱,一百个人中我有九十九个人看不上眼,这几年,也没有几个朋友,你与我虽然认识不足十年,俩人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但,你是真正值得交的朋友,我真幸运,那次在建山县无聊离开客栈去戏耍那几个小偷。”
幸运,能认识你。
丁勾玉说不出口,只是微笑着。
问青天笑了笑,点头说道:“我也一样。”
丁勾玉倒满两碗酒,将其中一个递给问青天。
二人碰杯,喝进肚子。
酒杯交错,虽然没有下酒菜,几人喝的依然痛快,因为丁勾玉说话颇有意思,也因为这压抑的几天,终于有个契机随意发泄了。
不用再去想什么过与错,什么生与杀,只有几坛子清酒,喝进肚子再倒一碗,一碗接一碗,不会醉,却想醉。
可惜,丁勾玉不是找几人买醉的,丁勾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笑着起身告辞离去。
丁勾玉坐在马背上,笑着对问青天说道:“问哥,送我一程!”
问青天一笑,从马棚里牵出自己的黑马,骑在马背上,二人骑马而去。
吐着新芽杨树林内,入目均是灰白的树干,二人骑马而行,扬起一阵灰尘。
丁勾玉驾着马,笑着说道:“真是痛快,真是爽啊,能有这么几个朋友,似乎也不错。”
问青天一笑道:“若想留下,便留下,何必这么急着离去?”
丁勾玉一笑说道:“问哥,我与你不一样啊。”
问青天问道:“有何不一样?”
“我儿时受过很多苦,遭了很多的罪,险些就死了,也因为那样,我从来不愿意交什么朋友,只喜欢自己一个人,走南闯北,什么人顺眼了就请一杯酒,不顺眼就给他下绊子,从来不在乎你们所谓的什么江湖大义,对于我来说,能活下来就不错,若是能潇洒一点,就更好了。”
“你与我不一样,你有江哥做师父,有盗门刘志咏和崆峒少门主赵筑邶做朋友,去泉州又认识了不少的朋友,后又去草原又是名声大噪,或许对你而言,你是厉害的,能在条条框框的规矩中活的自在,虽然在乱局之中,但你依旧有能力远远离去,你只是在乎的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并没有选择离去。”
“我与你不一样,我没有什么条条框框,谁和我说这些,我都会一脚踢开,当然,江哥说我就认了,但我也绝对不会听,嘻嘻。”
丁勾玉一顿,看向问青天说道:“但现在,我有点羡慕你,人生有这么几个朋友,也不错。”
问青天一笑。
丁勾玉笑着说道:“问哥,停下吧,回去吧。”
问青天笑道:“再送你五里。”
丁勾玉笑道:“天下之大,多五里少五里也无用。”
“可以多陪你待一会,还是有意义的。”问青天笑着说道。
丁勾玉一笑,二人继续骑马而行。
行出两里地后,丁勾玉扭头说道:“问哥,回去吧。”
问青天笑道:“说好送你五里的。”
“哈哈,问哥,你知道,我不喜欢告别。”丁勾玉说道。
“问哥,回去吧,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容易,若是你想逃开,就来找我,咱保你无碍。”丁勾玉略带深意的说道,可惜他平时开玩笑太多,这些深意问青天听的明白,却有些想笑,但看向丁勾玉那认真的脸,问青天又无法笑出来了。
“多谢!”问青天说道:“青山不死,江水不止,再会。”
“哈哈,这是什么话,问哥,你也挺幽默的。”丁勾玉笑着说道。
问青天猛地拉住马缰绳,看着丁勾玉离去。
“喔喔喔~啦啦啦~常作渔樵客,欲为庙堂人,灯火陋室内,火红皇榜旁,庙堂人,庙堂人,不自在,不自在,人偶欲断线,忽梦渔樵江口对唱,呓语泪沾绣鹤红袍,噫吁兮,噫吁兮,哈哈哈哈。”丁勾玉笑着骑马而去。
看着丁勾玉背影越来越远,问青天笑了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他都有些忘了,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竟然是这种感觉。
“谢了。”问青天笑着说道,只见丁勾玉的背影越发的小,竟似是回到那日建山县一般。
“顽劣孩童也大咯。”问青天扭转马头,朝着客栈而去。
问青天神色变化不定,心里又开始怀疑。
问青天抬起头,看着天空的太阳。
“无事,正常升起。”问青天说着,眼神却不是那么的清澈,当他看着那马车拉着一车的‘人头’擦肩而过,问青天咽下一口口水,叹息一声。
回到客栈,和几人说了几句,问青天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坐下,才觉得自己的怀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问青天抽出,竟然是一封信。
“呵呵,若是他偷我东西,我还真反应不过来。”问青天笑着打开信。
嘿嘿,问哥,是我,勾玉,嘿嘿,别嘲笑我字写的难看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将我留下,嘿嘿,我还真想凑凑热闹,也不知道我若是以身入局,会不会抢了你的风头,我在江湖中还是有影响力的哦,我要是被人抓住,肯定会被江湖人一起打死。
嘿嘿,不开玩笑了,我不愿意写字。
问哥,不必担忧,我前几天去找江哥了,死缠烂打问了一番缘由,也知道了赵筑邶的野心,问哥,我也知道江哥让我来是给赵筑邶提个醒,但我也想给你提个醒,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写不明白,希望我能和你说明白。
实在不行,咱们就跑,嘿嘿。
无论你怎么选,都要听你自己的想法。
我写不明白,但我想和你说,人这一生,做什么事,只要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就好了,不是吗?
不写了,手疼,出去偷东西去咯。
环儿不让去,靠,烦死我了。
写些什么?不写了,没劲。
意思到了啊,不写了,真不写了,手真有点疼。
问青天看着这草爬子一样的字,微微一笑。
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