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枫把论文打印出来交给了石教授。
石教授有点意外，因为江枫自始至终没有找过自己的博士生帮忙。
一个大一新生，有好的经营思路和对电商的认知不假，但要写成学术论文却困难重重。
因此，石教授让博士生帮助江枫，主要是提供论文写作的范式和必要的知识、数据的支撑。
但江枫却依葫芦画瓢地写出了一篇格式完整、内容详实且逻辑清晰的论文。
唯独，没有文献综述。
“我很满意，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文献综述吗？”石教授扶了扶老花镜，看着办公桌另一头的江枫。
和包正一样，江枫也面临着没有文献综述的问题。
但江枫知道石教授不是指导包正的那些平庸之辈，而自己也不是包正。
“我记得钱伟长前辈撰写《宁波甬江大桥的大挠度非线性计算问题》的时候，参考文献部分第一句话就是‘本文不必参考任何文献’。”
江枫顿了顿又说，“我当然远远没法和钱老比，但是逻辑是一样的，都是全新的角度剖析问题，为什么要参考毫无关系的文献呢？”
“那么，你敢在你的参考文献里加上钱老这句话吗？”
“有啥不敢的。”江枫笑笑，自己已经如愿考上交大，论文通过与否已经对他不重要了。
“好小子，论文我收下了，一作是你，我挂二作给你撑撑场子，你有意见吗？”
有些教授会强行榨取学生的研究成果，甚至让自己作为一作出现在论文作者栏里。
但石教授不会，江枫很了解。
愿意给江枫当二作，也是为了提升论文发表的通过率。
虽然内容很超前，质量很高，但是编辑的眼光也不见得赶得上石教授。
搞不好就因为观点不一致，而被刷下去。
“我没有意见，石老师。”江枫点点头。
“最近多收收心，马上期中考了。”石教授刚准备让江枫走，又把他叫了回来，“你旷课次数太多了，几个小老师卖我面子没扣你平时分，但老教授们的课你自己得想想办法。要是大一上就给我挂科，我也饶不了你。”
“多谢石老师。”江枫笑嘻嘻地说，“罗教授和秦教授，不都是您铁哥们吗……”
“滚！”
于是，得寸进尺的江枫，滚去了石教授最铁的哥们明老师的宿舍。
展宇、康瑶和蔡行之也陆续赶了过来。
等人都到齐了之后，明老师拿出了两份纸质邀约书，封面上分别写着“原始天空”和“大河麦田”。
“这几天我去了趟燕京，带着你们的演出视频给这两家唱片公司的负责人看了。”明老师喝了口咖啡，接着说，“他们都很感兴趣，也都愿意包容你们学生的身份来签下你们。”
说完，明老师不再说话，而是笑眯眯地看向四人。
康瑶很是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会儿看看展宇，一会儿看看江枫。
蔡行之则一脸无所谓，因为自己老爹就是音乐制作人，想签唱片公司对他来说只是选择问题，何况这两家也不算什么大公司。
展宇眉头紧锁，似有担忧。
江枫则看出展宇的担忧，第一个开了口，“明老师，这两家公司，一家重民谣，一家重摇滚，您倾向于哪一家？”
“麦田的老宋和我认识很久了，当初成立这公司也是为了矮胖子和小狼。从初心来说，是为了理想为了友情。但是，这几年被大河收购了之后，多少还是变了点味……”
“所以，’原始天空‘更适合我们吧？我听说他们今年要创立一个新的音乐节，叫’蓝莓‘。”已经迫不及待想签字的康瑶插话道。
“小沈当年在燕京组了个叫’糊涂'的八流乐队，跟我和老石一起走过穴，我当时就说他们不行，果然后面就解散了。但这小子不糊涂啊，知道自己没有创作天赋，立刻转型开了公司。这几年签了好几个朋克乐队，影响力蹭蹭蹭地上涨。
前几年我就说可以学国外，多搞音乐节活动，他也都听进去了。音乐节不像演唱会，不用一个乐队负担那么多——场地费，观众，歌曲数量，尤其像你们这种校园乐队，既能有出场表演机会，又能大幅减少时间成本……”
很显然，明老师的倾向是“原始天空”。
“那，咱们就去‘天空‘一起飞吧！这一天，我们等了三年了！”康瑶激动地搂住江枫，“没有小枫的这几首歌，我们哪有这个机会？”
但剩下三个人却没有一个给出反应。
被搂的江枫继续思考。
小蔡继续无所谓。
展宇则继续锁眉。
“你们……”康瑶也发现气氛不对，看了看同样有些疑惑的明老师，然后垫脚拍了拍展宇的脑袋，“亲爱的，你咋了？”
展宇侧目看了一眼康瑶，依然不说话。
“小蔡，你不愿意出唱片，参加音乐节吗？”康瑶又抬手给了小蔡后背一下。
“我其实……还好啦，只是……”
“只是什么啊只是！”康瑶有些生气，推了江枫一下，“你们仨咋回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图漾‘乐队难道永远这样不温不火地传承下去吗？”
“瑶姐，你先冷静一下。”江枫看了展宇一眼，然后拿过桌上的两份文件递给康瑶，“无论和谁签约，即使有明老师背书，我们都一定会失去自由。”
江枫边说边认真地看向明老师，“明老师，我并不是质疑您，但任何唱片公司都是要盈利的，再考虑我们的学生身份，都少不了束缚我们的条件。”
“瑶姐，你先打开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签。”
康瑶犹豫了片刻，然后一屁股坐在明老师的床上，打开了“原始天空”的签约意向书。
空气里一下子充斥起了沉默。
“小枫，你知道朴林吧？”明老师缓声开了口。
江枫点点头，“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他很自由，很洒脱，只写自己想写的歌，不上电视也很少参加活动。但他和‘麦田‘的关系，几乎是唇亡齿寒的那一种，没有《New boy》《那些花儿》，麦田也几乎无法存活。
“可我们不一样，现在的麦田也不再是最初的麦田。麦田的守望者们终归要变成麦田的收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