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刘暮的冲击太大，以至于被江林咬牙扶起来的江汉重都没注意到牛波一的去向。
“江林，江林啊，”江汉重抖得筛糠一般，痛失手指的痛楚似乎转移进了他的大脑，多年混迹官场的老辣也无法拯救他此刻的绝望，
“她来了，我们走，快走！”
对于亲叔叔这副吓破胆的模样，江林很不理解，并极力劝说：“叔叔，她不过一个人，我们还有后手，可以一拼！”
“你，你，哎！你不知道她的恐怖！”江汉重亲眼见过刘暮一下抡死自己的警卫，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惊吓至此。
作为海城壁垒的高层，可以轻易地得到很多内部资料，其中就包括刘暮的战斗录像。录像内容不多，却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战斗力早就不在人类范畴之内。
用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之类的字眼已经无法形容刘暮。
在江汉重看来，刘暮根本就是个没有人性的战斗机器，不惧武力，也不惧权威，这样的人……最可怕！
不甚了解的江林自然不懂江汉重恐惧的根源在哪里，但他知道不能让领导就这么逃了。
今天不仅仅是一个钢铁厂的事情，也不仅是江汉重获取利益的事，更是他江林在海城壁垒混出名头，巩固家族与天蝰蛇合作的第一炮，必须不能出问题。
心思各异的两人拉扯间，居然忘记提醒他们的人后面有敌人。
毫无准备的两个帮派本以为靠着卡车的遮挡必定很快就能取得胜利，直到后背生风。
哒哒哒——
是机械的轰鸣，更是死神的诅咒。
重机枪的子弹冲击力根本不是一般人体可以承受的，一时间，卡车背后肢体横飞，帮派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成了刘暮枪下亡魂。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别说是江家叔侄，就是工厂守卫军都看得头皮发麻。
先不说接不接受投降，直接这么杀人，真的好吗？
和平年月训练出来的军人，灾难前连打仗都不曾经历过，灾后也是杀的变异兽比人多，他们无法接受这种连投降机会都不给的残杀。
但没有停火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朝绕过卡车逃跑的人射击。
眼看帮派就要覆灭，仇恨天一把拉起用来挡子弹的帮会成员尸体，血红双眼盯着围墙上的女人，仿佛要以视线将其扒皮抽筋。
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他发誓，今天只要他能逃脱，余生必定以击杀此人为目标。
记住女人的长相，仇恨天不再犹豫，手里的枪直接朝卡车油箱射击。
爆炸的浓烟弥漫开来，暂时挡住了双方的视线，刘暮看到了那些逃跑的身影，并没有去追逐，那是守卫军的事情。
她将重机枪交给守卫军，踩着围墙上几处凸起飞奔，最后落在互殴的江家叔侄面前。
“这是闹啥呢，好好的咋就打起来了？”
刘暮抱着双臂，一副我很不理解你们的表情，特别是看到江汉重脸上的红肿，十分不赞同，
“小林啊，不是姐姐我说你，你怎么能对自己亲叔叔出手呢，这是不孝哇，要是放在以前是要被浸猪笼的。”
“浸猪笼？又不是偷人……”
江林被江汉重怼脑袋踢了两脚，这会儿还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刘暮说了什么。
“是吗？难道是我记错了？”刘暮调侃，“你们是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扶一把？”
江林被江汉重压在身下，后者断了指头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而江林的双手抓住江汉重原本檫满头油的头发。两人四条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在一起，像打结了一样。
刘暮默默抬起腿，诚恳发问，“我能踩一脚吗？你们这种扭曲的姿势真的不多见，我保证最多骨折。”
这一句话，地上的两人立刻如同滑溜的泥鳅般分开，爬开三米远。
“刘暮，我可是壁垒商业部长，你不能杀我！”
江汉重方才想跑，却被亲侄子拦住，情急之下先动手，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唯命是从的小子居然敢还手。
当然，江林也完全没想到江汉重这么懦弱，让他几个月的费心准备付诸东流不说，还想先一步逃走，怎么可能？
“是他让眉城的帮派来抢厂子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事情发生得突然，但江林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几套方案，此时毫不犹豫将锅甩给了江汉重，“叔叔，您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刘首长已经把厂长这么重要的职位给您了，您怎么不知足啊？我的亲叔叔，这次我真的只能大义灭亲了。”
“你，你小子说什么呢？”江汉重见江林居然痛心疾首地哭了起来，仿佛他真的是什么忠心壁垒的小红花。
“明明是你鼓动我夺权，要不是你说……”
刘暮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还挺有趣，随手掏出一个拍照手机，关了美颜开始录像。
争吵的两人注意到她的行为，渐渐停了下来，心里恨意十足，面上却只装出尴尬。
“吵完了？”刘暮按了结束录制，有些遗憾地收了手机，“其实你们根本不用吵，因为，你们谁都跑不了！”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手刀起落，两人直接被打晕。
“把他们关进笼子，押回壁垒候审。”
刘暮吩咐完守卫，正要走，却被一道人墙拦住。
安排好人清理现场的程龙脸色晦暗，等手下把两个姓江的拖走之后，才沉声开口。
“代首长，您今天的做法我不赞同，那些人虽然有罪，但也不能……不能全杀了。我军没有杀俘虏的传统。”
“俘虏？”刘暮露出个冷嘲，拍了拍程龙的肩膀，“程队长，投降的才叫俘虏，你看他们哪怕有一个人想要投降了吗？”
事情发展得太快，程龙想说那些人即便想投降，也根本没有机会。
见他心有不满，刘暮想了想，“你跟我来。”
几十米外，尸体残破四散。
刘暮随手抓起一个被射穿胸腹的尸体，将那张青紫变形的脸朝程龙以及周围的守卫，“这个黑蛇帮的瘸子，过去两个月里奸杀了十三个女性，其中有两个是孕妇，有四个不到十二岁。”
扔了，揪起另一个只剩半截的，脑袋照样面向众人，“这个狠人帮的副帮主，过去一个月杀了四家人，即便这些人家把搜集来的物资双手奉上，跪地求饶，还是被他一一虐杀。每一个手法都不一样，但无一不是生生受了十几个小时的活罪。”
“这一个，为了进入帮会，用菜刀砍死了养大他的单亲爸爸……”
“这个，也是为了进帮会把自己老婆双腿打断，送到帮会干部床上，死了。”
“还有那一个，狠人帮的，杀了八个老人，三个儿童……”
“雷蛇帮的，喜欢吃人脑，说是嫩……”
……
上百个人，刘暮几乎是随机碰到就说那人做过的恶事，哪怕对方被烧得只剩半张脸。
渐渐的，现场越来越安静，最后连收尸的行动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愤怒几乎要烧尽他们的理智。
“您，您说的，是，是真的？”帮忙的封墨身体颤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因为愤怒口条都顺了，“这个人我知道，绑架了我们黑火帮的女孩，我们去找他们要人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被……只找回了尸体，太，太，太惨了。
“还有那几个，据我所知，刘首长说的都是，真的。”
仅剩的一丝怀疑也消弭，众人为对刘暮产生的怀疑感到惭愧，也对这些畜生的行为深恶痛绝。
特别是海城壁垒出外勤的军人，他们曾经一个一个城市地宣传救援基地，只希望哪怕多救一个人。
可在他们离开之后，有多少无辜的人被这些人渣裹挟，死在灾后的人祸之中。
即便是现在，没有官方势力维持的那些废弃聚集地中，还有许多人正面临同样的危险和困境。
在刘暮的带领下，众多尸体被拖上一辆工厂卡车，一路拉进眉城。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一条巨大的狼狗和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带领了许多人聚集在一处。
男人与狗身上有不少血迹，那些人也有许多新伤，看起来在工厂战斗的同时，眉城之中也发生了数场恶战。
“嗷呜！尸体都堆到这里来……”
牛波一看到刘暮，摇动巨大的尾巴，惹得它身边的几个小孩震惊不已。
当然，现场也只有刘暮能听懂狗子的意思。
城区战斗的尸体是罗三林和牛波一救出来的这些人运来的，当然，这里面也有黑火帮的一份功劳。
两处尸体堆积成小山，守卫士兵朝上面浇了助燃剂。
刘暮站在高处，手持火把，“从现在开始，眉城不再有欺压你们的帮会成员，海城壁垒正式接管眉城。你们可以选择在炼钢厂工作或附近定居，也可以接受救援前去壁垒。
“只有一点希望大家记住，末世已经来临，人类只有守望相助、团结起来才能延续下去，再有欺压、残害无辜者，这就是下场！”
大火轰然而起，尸体燃烧的浓烟遮天蔽日，却扫去了压在眉城幸存者身心上真正的阴霾。
这一场焚尸足足烧到了第二天清晨。
待到浓烟散去，黑沉了数月的天空，居然分裂出一丝缝隙。
那缝隙不大，
却有利剑般的日光直刺而下，
斩开苍穹……
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