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未进入有游乐设施的区域时,那些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看见那些摆放位置与颜色,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花草等植物时,是在温以诺潜意识被不配得占据的内心中,放下一枚名为“配得”的砝码。
那进入到游乐园区内,那些和温以诺模糊记忆中,完全相同的游乐设施,在将少年模糊的记忆完全唤醒,越来越清楚。
是让“配得”的砝码,在温以诺心中真正生效。
温以诺视线扫视过周围一圈,最后落在正前方的涂鸦馆上。
模糊的记忆清晰后,不仅仅是和园区内大致模样对得上,而是对上了细节。
就比如涂鸦馆天蓝色外墙上,长着翅膀会飞的鱼。
那条鱼和温以诺没有关系,他只是很喜欢。
只是在幼时,随口跟妈妈和哥哥感叹过一句,“我要是像鱼一样会飞就好了”。
时隔多年,那条鱼本已随着外墙的天蓝色油漆,在风吹日晒雨淋中消失,傅瑾承却偏偏把它复刻出来了。
当年刚画上去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但至少,和温以诺记忆中,一模一样。
落后一步跟在温以诺身后的傅瑾承,看着少年正对着涂鸦馆站定,抬眸望着那边,以为他想要进去。
上前一步,傅瑾承牵着温以诺的手,就朝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看出青年是要带自己去哪的温以诺停下脚步,带着傅瑾承也停了下来。
他回头,带着疑惑看向温以诺。
被看着的少年对上傅瑾承的眼睛:“不想进去。”
“那就不去。”傅瑾承百分之百依着他,“小宝有其他想去玩的没?”
一边说着,傅瑾承一边在心中期待温以诺说出他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些地方。
温以诺眸中带着淡然平和的微笑,轻轻摇头:“都不用。”
“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傅瑾承心说,这所游乐场本来就是为你重新整修,要送给你的,哪里算兴师动众。
就是把这炸了都没任何问题。
不对,还是有点问题的。
要爆破的话,得提前和当地政府打报告才行。
“哥哥陪我在这里面走走就好。”温以诺接着道,“我想,好好看看这里。”
不止是想一点一点,将笼罩在美好回忆上的那一层纱剥离。
更是想,把这耗费傅瑾承许多金钱时间,修整好的游乐场,全部烙印在脑海中。
这样,即便未来有一天,他不幸和傅瑾承再次分开。
那至少,靠着现在的回忆,也能让自己撑的久一点。
或者,熬过那只有自己的寒冬。
傅瑾承的脑回路和温以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徒步走完整个园区会很累,温以诺的脚肯定会不舒服。
“要不开一辆观光车?”傅瑾承想了会儿,提议道,“园区太大,走完脚肯定会不舒服。”
监控室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无语了。
一个个恨不得飞过来,敲开傅瑾承的脑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观光车观光车,惦记个鬼的观光车。
园区是大,走久了普通人脚的确会不舒服。
但这个时候,不就轮到老大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吗!
不管是背还是抱,只要能让你暗恋对象依赖你,那就上啊!
要什么观光车!
就这思维,你就追吧。
追个十年看能不能追上!
温以诺因为傅瑾承的话愣了两秒,才淡笑着开口:“不会脚疼。”
傅瑾承不信。
他家小宝,可是走不到一千米,就撒娇让背的。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哥。”少年的面容和眼神依旧平和,“之前在燕京的时候,学校组织秋游,我走了十公里呢。”
那是在刚回燕京不到半年,对亲生父母和家人还抱着期待的时候。
顾然骗他,说秋游回来会有惊喜,温以诺就去了。
去的时候还很正常,离开的时候,他却被所有人忘了。
身上的电子设备在书包里,而书包在秋游的车上。
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周围也没有建筑和人居住。
温以诺联系不上人,只能凭着记忆,沿来时的路走回去。
走了十公里左右才走回家,迎接他的并不是关心,而是来自父母的责骂。
都在说他不懂事乱跑,让老师父母担心了。
他替自己争辩,说自己没有乱跑,是去帮一个同学找东西去了。
得到的,却是顾父的一句在撒谎。
根本就没人叫你帮忙找东西,他们只看见你离开,叫你回来。
只是你不听,硬是要乱跑。
也就是在那一次过后,温以诺无论在家中,还是学校,都愈加沉默寡言,最后直接除了考试外,不再去学校。
那时的温以诺,不懂为什么明明就发生过的事,却被说不存在。
直到后来进了大学,又被在高中就霸凌他的人欺负时,听着他们起哄笑才知道。
几年前他被迫走接近十公里才回家的事,也是他们做的。
而霸凌他的人背后,是顾然。
明明是平和的语调,傅瑾承听着,却像是心脏在被人不停扎刀。
他应该怎么告诉眼前的少年,现在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不用再被迫走十公里的路回家。
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即便端在分开,也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安慰他的也是温以诺。
“而且,我现在有哥哥。”少年话锋一转,平静的脸不自觉就笑起来,“有哥哥在,就是走到不舒服,也能叫哥哥你背我。”
傅瑾承被涩意浸泡的心脏,在这一刻舒展。
“也是。”他牵过少年的手,“有我在,小宝什么都不用担心。”
监控室里的几人面面相觑。
良久,老六叹了口气:“老大完蛋了。”
虽然温以诺本身, 没有一点钓人的想法。
但就凭傅瑾承这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在温以诺面前,就等着被拿捏一辈子吧。
“能理解。”御姐拨了下挡在眼前的头发,“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弟弟,也得被钓一辈子。”
另外几人齐齐惊讶,用一种“你不要命了”的眼神看她。
“你们在想什么?”御姐嘴角抽搐了一下,“我那是感叹!感叹!”
她还要命,才不会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