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承没有商量余地的拒绝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一下。
“哥。”温以诺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少年自己,和傅瑾承才能听见,“我想去看看。”
傅瑾承不可置信回头。
身后的少年依旧低着头,拉着衣角的那只手肉眼可见的紧张,嘴里吐出的字句也在颤抖。
但却没有一丝犹疑。
“哥。”温以诺又重复了一遍,“不用拒绝。”
“我想去看看。”
他只是不想和人接触,不是个傻子,眼睛也没瞎。
傅瑾承的动作幅度虽然小,但温以诺还是看清楚了。
在公益志愿者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傅瑾承朝左上方看了好一会儿。
面对志愿者时,过于犀利不留情的言辞,更全然不是他哥的作风。
傅瑾承虽然嘴毒,但从小在温简的教导下,从来不会在无关人面前表现。
更不会对着公益性质志愿者表现。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合理解释:傅瑾承与眼前这名志愿者存在一定联系。
具体是什么样的联系,温以诺并不认为有深究的必要。
只知道,眼前的志愿者,甚至所看见的公益活动,都和傅瑾承有关系。
而哥哥弄出那么多,目的,也仅仅是“志愿者”口中所说,让自己填一个心理测量表。
如果傅瑾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希望他去医院接受检查,温以诺是一定会拒绝的。
情绪要是太过激动,把傅瑾承赶出家门都有可能。
可偏偏,傅瑾承没有那么做。
他从和温以诺见的第一面开始,就一直在照顾少年的情绪。
许多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傅瑾承知道温以诺现在并不想说,也就配合着,按照少年所想演下去。
夜晚刻意没有反锁的门,上了药却不提的伤口,绝口不提的失控,旁敲侧击的提问……
种种一切,和眼前串联在一起。
哥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温以诺想。
而且,他不想让哥哥的好意白费。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不一次性坦白所有,就从现在——做一个简单的心理测量评估开始。
也许这次,简单的尝试,会有一个和以前听见完全不相同的答案呢?
想着,温以诺定下决心。
少年抬起头,丝毫不意外对上傅瑾承震惊的眼睛:
“哥,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着,温以诺松开牵着傅瑾承衣服的手,小跑到公益诊疗台前,要了一份心理测量表和一支笔。
傅瑾承全程都在恍惚。
上到三楼,签过到排队,两人坐在椅子上等候,努力用余光去看温以诺在测量表上勾选的答案时,傅瑾承更恍惚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
小宝不仅主动去拿一张心理测量表填,甚至在勾选测量表上的选项时,都没有说谎,尽勾好的。
而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实际情况勾选。
要不是地方不对,傅瑾承简直想出去狂跑三圈抒发内心的激动。
心理测量表上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在又一次揭开温以诺想要掩盖的伤疤。
如果是随便胡乱填写不用去看,那么面对全是选择题的测量表,哪怕有六页,也最多不过用一分钟的时间就能填写完毕。
但温以诺已经下定决心要试着迈出第一步,自然也就不可能敷衍。
心理测量表上每一个问题的每一个字,少年都是仔细读过去,思考后认真回答。
如果遇到六个选项都和自己不相符的情况,温以诺还会一字一字,把自己的实际情况毫无隐瞒写上去。
这就导致,排队都排到傅瑾承了,温以诺还没有回答到一半。
傅瑾承接连叫了好几声,才得到沉迷填表的温以诺敷衍回答:“听到了,哥你自己进去吧。”
多大个人了,看个医生还要他来陪。
傅瑾承不舍进去。
看完医生后出来,温以诺还没有填完。
按照医嘱要去接种疫苗的傅瑾承走到温以诺面前站定。
“小宝。”傅瑾承坐了下来,用手指戳着少年的手臂,“哥哥要去打针了,你……”
话都没说完,又被敷衍了:“哥哥加油,不怕啊,打针不痛的。”
两次被敷衍的傅瑾承更伤心了。
连带着给他打针的护士,看着他失落离开的背影,都没忍住和同事蛐蛐,这病人是不是被戴绿帽子,老婆跟人跑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是手上被人咬了一口,还那么伤心?
答的很慢的温以诺在傅瑾承疫苗接种完回来后,都还没有答完那六页的测量表。
等六页的测量表完全填写完,都又过去了接近十分钟。
傅瑾承装作不在意那张表,自然提道:“填完了?”
温以诺点头。
傅瑾承牵起少年的手,回家的话还没说出来,填完后整整齐齐放在一起的问卷,被递到傅瑾承眼皮底下。
“哥。”温以诺在笑,眼底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惶恐,“你拿着吧。”
傅瑾承不太自然接过:“那我们现在回家?”
温以诺克制住脱口而出就要同意的话,轻轻摇头:“不。”
“哥,我下楼在电梯边等你。”
“你帮我把测量表送回去吧。”
填之前温以诺就觉得测量表有些不对劲,填完后感觉变成确定。
他所拿到的这一份,并不是面向全民的公益活动测量表。
而是上辈子填过好几次的专业测量表。
猜想成了事实。
医院的公益活动,的确有他哥哥的影子。
那么,也肯定有医生。
傅瑾承有些怔然和少年那双虽然黑亮,但不失清透的眼睛对视,蓦然生出一种感觉。
温以诺……应该知道了。
知道医院的公益活动,是为他做的一个善意的局。
傅瑾承拿着测量表的手心开始冒汗,他一时有些不敢去看温以诺。
“你……”
“哥哥。”少年还是笑着,“我下楼等你。”
“保证乖乖的,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