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温以诺眼神偏了偏,落在傅瑾承搭着毛巾的左手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鼻音开口:
“哥,你手上的毛巾,是哪里拿的?”
“啊……哦。”傅瑾承一时跟不上自家小宝的脑回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就我房间的晾衣杆上。”
温以诺:……
该不该告诉哥,他房间晾衣杆上所有的毛巾,在昨天晚上都被自己拿来擦各种灰尘污渍了?
傅瑾承情绪虽然忐忑,但一等一的观察力还是在的。
发现温以诺在听了自己回答后明显产生变化的情绪,在脑子里一番天人交战后,傅瑾承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了小宝?是这毛巾有问题?”
温以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顶住傅瑾承真诚疑惑的视线:
“你……那房间里的毛巾,我昨天用来擦过东西。”
傅瑾承瞪呆了:“……啊?”
温以诺带上门,松开门把,佯装云淡风轻:
“就,拿来擦了些灰。”
傅瑾承说不出话了。
自知理亏的温以诺也没了出门散步的想法,把刚关上的卧室门打开,讪笑着退了回去:
“我出来就是想和哥你说这事的,但没想到哥你动作那么快。”
都已经洗漱好了。
傅瑾承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用了脏毛巾洗澡这件事上了。
他盯着温以诺雪白的皓腕,眼底尽是隐痛。
长久以来在生死边缘锻炼出的视力,让傅瑾承百分之百确信,自己刚才绝对没有看错——
在温以诺打开门进卧室,习惯性抬手,宽大的睡衣袖子顺着手臂滑下一小段时,少年手臂上,隐隐露出的明显才是刚划的伤痕。
傅瑾承的第一反应,是把马上又要缩回房间的温以诺拦下,从他口中逼问出手臂上伤势的由来。
可对上少年那极力压制,却还是难掩惶恐的双眸,还有在微微颤抖着的手,傅瑾承硬生生克制住了冲动,没让温以诺看出一丝异样。
“没事。”傅瑾承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自然的笑,“一点灰尘,没关系。”
“我再去重新洗过就是。”
温以诺长舒一口气,肉眼可见放松了下来。
刚才打开门的时候,他一时没注意,习惯性抬起手臂。
睡衣往下好大一截后他才发现。
虽然马上又放下去,但傅瑾承究竟有没有看见,他并不能确定。
现下从傅瑾承语气来看,是没有发现的。
真好。温以诺关上门,靠着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
哥哥没有发现他手臂上的伤痕,就不会嫌弃他了。
门外,不用再继续压抑自己情绪的傅瑾承双手攥紧的血管都突了出来。
他大步走回自己房间,用了十二分力气,一拳打在墙壁上。
白色的涂料碎屑簌簌落下,傅瑾承每一个手指关节处,都渗出了血丝。
夜色渐深,傅瑾承无声无息从自己房间出来,趴在温以诺房间门上认真听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的人已经休息后,小心打开大门,离开了家。
出了家门,没了被发现的风险,傅瑾承快步跑到海边。
黑暗中看不清站在海边那人的脸,只能听见声音。
“老大我跟你说,你下次要再半夜把我揪起来,我绝对不会再来了。”
那人说着话,把一个精致的药瓶丢给傅瑾承。
傅瑾承双手小心翼翼接到,确认没有问题朝来人摆摆手:“这不你最近吗。”
那人不屑撇撇嘴,心道他才不信这种鬼话。
刚想再吐槽两句,傅瑾承跟个鬼一样消失了。
那人:……
过河拆桥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带着药回了家,傅瑾承摸出铁丝,小心翼翼撬开温以诺房间门。
“咔嗒”很小一声,紧锁的门打开,却又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立马合上。
傅瑾承只好换了一边。
这次的门倒没被重物压着,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脱了鞋子走进温以诺房间,傅瑾承这才发现,压在门后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重物,而是蜷缩在地上,已经睡着的少年。
那一瞬间,傅瑾承心脏揪的生疼。
他把手里的药放在桌上,小心翼翼走过去,动作很是轻柔的弯腰,在不打扰少年睡觉的情况下将人抱起,一步一步无声走到床边,把少年放回床上,拉了被子给他盖好,才去把药拿过来。
精致的瓷白广口小瓶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清香就从瓶中散了出来。
傅瑾承把温以诺双手都搭在被子表面,轻轻撩起睡衣袖子,卷到没有伤口的地方。
他看着少年那两只满是伤痕的手,眼中的疼惜都快化作实质。
傅瑾承压着鼻子上的酸涩,从衣兜里摸出一袋棉签,和另外一个装了酒精的小喷瓶。
按着喷瓶将少年受伤的两只手臂都消毒后,傅瑾承拿出一根棉签,借着房间中微弱的光和视力,一点一点,仔仔细细,一个地方都不落的将温以诺两只手臂消毒。
消过毒后,又拿出棉签,将手臂上残存着干涸了的血迹擦除。
两个步骤下去,棉签已经用完一大半。
傅瑾承把用过的棉签垃圾收好,放进自己衣服口袋里,重新给自己的手消过毒后,才用新的棉签沾了药,轻柔的将温以诺手臂上的每一条伤口都涂上药。
温以诺手臂上的伤口只是看着心惊,实际并不严重。
但因为太过密集,一番处理下来,两只手臂上也都涂满了药膏。
这要是马上放下袖子,或者让手自然放在被子上,刚涂上的药膏,全都会被衣服和被子抢去。
傅瑾承一时无奈。
他本来想着的,是给小宝把受伤的地方上完药过后就走。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单手托住温以诺的两只手,傅瑾承把用过的没用过的全部一股脑塞进自己衣服里,两只手交替托着少年沾满药膏的手臂。
墙上的分针都走了大半圈,温以诺手臂上那浅浅的一层药膏,颜色才略微淡了一点。
傅瑾承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凌晨三点。
他还能继续在这待着。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温以诺手臂上的药膏才彻底被吸收。
傅瑾承站起身,把之前给少年卷起的袖子放下,贴心放回被子里。
青年弯腰,只敢把额头轻轻贴在深睡中的少年的额头上。
“晚安,小宝。”傅瑾承眷念又不舍看着乖巧的少年,“有个好梦。”
然后,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