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诺呆愣眨了几下眼睛,垂眸看着隔在自己和桌子中间的床,和一地狼藉,心下茫然无措。
他清楚记得自己是站在桌子旁边的,怎么一个晃神,就出现在另外一边了?
还有地面。
记忆中明明是已经打扫干净了的,现在又有各种零碎的东西洒在上面。
肉眼看上去,地面上或是破碎或是完整的各类零散物品,都是还能够正常使用的。
其中大部分看上去,是他才从行李箱中拿出来的。
少年还是不太能够确定摔了一地的零散物品究竟是不是自己干的,但他知道让那些东西一直待在地上不是一个办法。
他习惯性扶着床边,蹲下后才忽然想起,现在的自己,是还没有生病的。
至少身体上没有生病,还是健康的。
温以诺想着刚才条件反射性要扶东西才能蹲下的动作,忽地自嘲一笑。
真的是,明明身体都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偏偏去想以前不值得回忆的那些事?这不纯纯有病吗。
虽然他的确有病。
少年一边无力吐槽着自己,一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摔碎了不能用的被丢进敞开的垃圾袋中,还能正常使用的放到了桌子上。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些东西全都是在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被自己一股脑摔在地上的。
但等最后一片破碎的镜子丢进垃圾袋中,他无意看见从蹲下来就一直没用过的左手掌心,有细小被划破的伤痕,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那一地的狼藉,就是他制造的。
温以诺再次茫然了。
虽然两世都没有接受过系统治疗,但作为患病的当事人,他能明显感受到,和上一世相比,重来的这一世,经过在医院的那一个月多,他的情绪明显是要缓解了的。
那为什么,上辈子在情绪失控时都没发生过的打砸东西,反而缓解后出现了呢?
他上一世,每次失控过后回神时,都是倒在地上。
哦,他忘了一点。温以诺突然想到。
上一世,他确诊的时候,还伴随着的,是越来越差的身体。
所以以前,并不是他能够控制不去迁怒到家里无辜的物品摆件,而是身体虚弱到根本拿不起来。
那该不是一件好事的。
可看着才被收拾好的一地狼藉,和垃圾袋中多出的崭新垃圾,温以诺突然觉得,像上辈子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这些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反而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物体,还能够好好的。
这要上一世就这样,以顾父顾母虚伪的性格,发现他打砸东西,绝对会认为他有病。
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他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永远无法离开,永远无法和顾家撇清关系。
也有可能,是他临死前,翻到家里面失控,把唯一还能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世界的证据全部毁掉。
再倒霉一点,也有可能连着妈妈和哥哥的一起毁掉。
然后这五间房子就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壳,什么都不曾存在。
少年想着,偏过头去看右侧还紧锁着的两个房间。
温简住的房间从回来开始就一直没有打开过,哥哥住的那一个,打开翻了两张没人用的毛巾出来,他就随手锁上了。
看来原本的计划要搁置了。温以诺想。
就他现在指不定什么时候犯病,不受控制的状态,妈妈和哥哥的房间要是打开清理,一定会被砸。
他们两个里面,温简已经死了,他守着烧的。
哥哥不知所踪(大概率也死了)。
再看他现在,也是一副活着死了的模样。
虽然他答应过赵凌云,会尽量活下去。
但能保证的,也只有主观上面不去死。
谁知道哪天会不会遇见意外呢?地震海啸车祸,或者他上辈子那个病。
这要是把还锁着的两个房间打开,万一哪天他出意外,里面的东西又被砸了,谁还能证明妈妈和哥哥以前来过这世界。
所以一定不能打开,还得再多上两把锁。
并且为了防止他哪天脑子卡壳,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把门打开砸东西,加了锁后还得把钥匙全部丢海里面才行。
哦对,在那之前,他得赶紧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好,然后把毛巾洗干净,丢回失踪哥哥的房间。
重新接了一桶水,将木床仔仔细细又擦了两遍,干净到用纸巾都擦不出脏污后,温以诺拿着手里的五张毛巾去了卫生间,把五张毛巾都在盥洗台里洗净拧干后,在晾干放回去和直接放回去间犹豫了两秒,果断选择直接放回去。
反正那里面没住人,这个天气把毛巾晾在衣架上放回去,明天早上也就干了。
收拾好用过的毛巾,温以诺草草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开始铺床。
这项技能是被顾家带去燕京后学会的。
温简和哥哥还在的时候,温以诺是从来不需要做这些的。
在家里,温简和哥哥会轮流着把他们的床单被套拆了清洗后套好。
可顾家不一样,除了最开始被带回去的那一天,顾家把房间和床以及必要的用品都准备好了外,被赶到地下室后,就再没人管过他了。
温以诺开始自己学着去做这一切——
自己手洗床单被套,自己换,生病了一个人去医院。
在家中被母亲和哥哥宠着长大的小孩,十六岁,除了住的地方还是顾家地下室外,其余一切都是自己解决。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们。”套好床单被套的温以诺躺在床上,直勾勾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不对,不应该感谢他们。温以诺自己回答了自己。
即便没了顾家,在湾村也是独自一人的温以诺,仍旧会学会这些技能。
只是和在顾家相比,他会自在快乐很多。
闭眼想着想着,温以诺逐渐进入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