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诺没睬他,手脚并用爬上病床,靠墙坐下,拿起放在被子上的复习资料继续看。
顾怀逸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几天前,听见去医院探望过温以诺的顾父提到,想算计顾然没成功的温以诺,不仅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死不悔改,还更嚣张时,顾怀逸就气得砸了杯子。
要不是那个时候和傅家的合作在谈判的关键点上,顾怀逸那天就杀到医院训温以诺了。
现在耽搁了好几天才来,顾怀逸本想着,以温以诺对家人的在乎,被冷落那么多天,也该懂事后悔才对。
没想到比顾父还不如,直接被无视了。
“温以诺,你礼貌就这么学的?”
温以诺听见他的声音就烦,从枕头下摸出蓝牙耳机戴上,开始听英语听力。
一板一眼,让人犯困的英语听力,在顾怀逸无逻辑,只凭想象说出来的那些话衬托下,都显得如同天籁。
二十三岁不到的顾怀逸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被人忽略的委屈。
他两步上前,扯下温以诺的耳机,恨声道:
“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说话?”
温以诺看着自己的耳机被他握在手里,眉心微颦,压着不耐烦:“耳机还我。”
顾怀逸笑得恶劣,举高耳机扬了两下:“想要耳机?可以。”
“现在就出院,和我回去跟然然道歉,我就把耳机还你。”
温以诺放在被子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都暴了出来,声音中已然染上怒气:“我再说一遍,耳机还我。”
顾怀逸手抖了一下,看着这个心思叵测,却又逆来顺受的亲弟弟,心里无端有些害怕。
但一想到被他害了好多次的顾然,他还是握紧手里的耳机。
“不给。”顾怀逸声音都开始抖,“除非你现在去给顾然道歉!”
气愤之余,温以诺还觉得可笑极了。
上一世,自己不顾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腿就出院回顾家,想方设法讨好他们,甚至还给顾然道了歉,结果还是被骂。
这一世,不讨好了,顾家的人竟然主动叫他回去。
稀奇,太稀奇了。
顾怀逸眼见温以诺垂下眼眸,还以为他是想通了,声音难免带上得意:“你要现在回去道歉,还能从地下室搬出来。”
回应他的,是少年清冽的冷笑:
“最后一遍,把耳机还我。”
顾怀逸咽了口唾沫,虚下来了:“……回去道歉。”
下一秒,一个不锈钢杯子直直朝顾怀逸脸上砸过去!
顾怀逸虽然在第一时间就躲了,但还是被砸到了肩膀。
病房白色灯光照射下,病床上少年苍白无表情的脸更冷了,配着那双漠然无波的眼睛,让明明位置更低的少年,有了种居高临下俯视人的既视感。
“耳机,还我。”温以诺再次重复,“不还我,下次砸过来的,就不是不锈钢杯子了。”
“玻璃的怎么样?砸到你脸上啪的一声碎掉,没准还能割瞎你眼睛?”
“或者刀也不错?朝你的喉咙和心脏飞过去,你就要倒地上了。”
“——不过我飞刀的技术不好,要多飞几次才行。”
少年语气轻快甜腻,像是在和知心好友诉说自己喜欢的东西。
顾怀逸后背却冷汗直冒。
他对上温以诺无一丝杂色的黑沉眼眸,里面像是有无边悲伤,又像是一片孤寂,什么都没有。
无端的,顾怀逸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温以诺疯了。
他压着害怕走到病床边,刚把耳机放到被子上,冷脸的少年冲他嫣然一笑:“谢谢。”
顾怀逸打了个寒颤,一秒都不想继续在有温以诺的房间里面多待,趔踤着朝门口走去。
“等等。”看着癫公离开的背影,温以诺把人叫住,“我要纠正你刚进来时说的一件事。”
“住院的钱,和你们顾家没有半分关系。”
“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顾怀逸脚步顿了下,沉默着打开病房门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想温以诺的话。
温以诺想害顾然这件事,是他的不对。
可顾然发现的及时,没受伤,反倒是温以诺自食苦果,双腿受伤到走路都不能,被抬进医院。
但温以诺终究是顾家的孩子,治疗费,总是应该给的吧?
顾怀逸的心不在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顾父顾母都想着,他到底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有秘密很正常,都没有管。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顾然连着叫了好几声顾怀逸,都没得到反馈后,顾父顾母坐不住了。
顾父放下饭碗,眉头紧拧看向他,大声道:“然然叫你那么多声,听不见吗?”
顾怀逸恍然:“爸你说什么?我刚才在想温以诺的事。”
听见这个名字,顾然姣好脸上的笑容出现一丝皲裂。
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将那点不自然掩饰好。
“你想他干什么?”顾父提起来就来气,“一天天半点不把我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
“要我看,他以后别回来了最好。”
“爸爸,你不要这样说二哥。”顾然浅笑着,温柔安抚,“二哥毕竟还小,还是个孩子,有点小脾气也很正常。”
“小?他哪里小了?!”顾父一下子拔高声音,“马上都要满十八了,还是那个没有一点规矩的样子,说出去都丢我顾家的脸。”
“他要是有然然你一半懂事,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
看着气愤的父亲和维护温以诺的顾然,顾怀逸心中不安略略放下些,小心试探着问:“爸,你之前去看温以诺的时候,他精神状态怎么样?”
顾父用四个字概括:“无法无天!”
顾怀逸握紧了手里的筷子,继续道:“我今天去看他的时候……感觉他精神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顾然眼中笑意更深,脸上却是一片担忧:“啊…?哥哥要是压力太大精神出问题,那一个月后的高考怎么办?”
顾怀逸立马顺着这话,想起温以诺镇定自若复习听听力的模样。
一个精神状态出问题的人,能在面对诘问的时候还能保持淡定,专注做自己的事吗?
结论是不能!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温以诺分明就是故意折腾他的!
一时间,顾怀逸那点微不足道的担忧同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能有什么事?”顾怀逸很是不快,“指不定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过得有多高兴呢。”
顾然由衷为此感到高兴:“那太好了,希望二哥还能去参加考试。”
他可是在考试的前一天,给温以诺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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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诺,应该说是一种平静的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