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我为你再算一卦,卦象变了,又似没变,生机死机皆两两参半。我曾劝他留在山上,可躲过死劫,可他……不愿。”
一句不愿,月泽便知其缘由。
阿爹不止是他的阿爹,还是月族的族长,肩上扛着月族兴亡的责任。
道理他都懂,可心控制不住的生疼,他的阿爹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若是……
月泽微微垂下眼眸,忍不住臆想。
然而,一切早已写下定局,他也无能为力。
忽然,月泽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丝灵光,面色突然白上几分,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何他感受不到阵法波动,为何他不知道月河被攻,为什么有了准备,月族还是如此惨烈的结局。
现在,他总算想明白了。
可为什么……
他所挣扎的,所改变的,就是想他们能平安!
月泽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浅金浮现几缕血气,垂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着,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肉里,殷红的鲜血一点点溢出,将膝上绣上几朵红梅。
见月泽情况不对,易雨君大致猜到月泽的想法,心中不忍,抬手覆在月泽的手背上,轻轻安抚,“阿泽?”
月泽深呼吸了一口,吞下喉间苦涩,缓缓抬起头,望向眼神关切的易雨君,沙哑着声音,“祖母,您继续。”
他暂时还不能陷入悲伤,他还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了解他们的计划与安排。
“人的命数自出生那刻便已经定死,不可改变,而与你沾染之人,所有命数都在变化。死不是死,活不是活,一切都变得混乱。我们倾尽全族之力也难算出半分缘由,只能将目光放在你身上,从你突破。”易雨君缓缓道。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死,但你不行。”
天元突然开口,目光的紧紧地盯着他。
月泽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疑惑,不解问道:“为何独我不行??”
“万灵之体从来不是一种体质,而是虚无之海所诞生的灵,吸纳灵力的天赋随灵魂而生,显于肉体。”天元微顿了一下,继续道:“古书记载,世界诞生之初,混沌未开,生灵不存。随时间流转,空中虚无之气渐渐雾化,凝聚成水滴坠落,在地面形成一方汪洋。世间生灵自汪洋中诞生,天生掌握各种力量与世间法则。我们称之为古神。”
月泽微怔,心底的震惊如海浪般层层推叠。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云泽那日,天元为何突然出手救他了。
那日与南昭相斗,哪怕他拼尽全力依旧不敌南昭,反被南昭所伤,若不是天元给他挡下南昭强力一击,他现在坟头草都有半丈高了。
一切联系到现在,就都不奇怪了。
“古神以血或骨或灵繁衍新的生灵,这一批生灵,我们称之为先天灵族,也就是我们在场各族之祖。”天元话音微顿,冰冷的目光在月泽身上停留,继续道:“我虽不知你前世为何人,但命数模糊,还能影响其他人的命数,想来也大有来头。”
在众人的视线中,月泽陷入沉默。
他的前世、他的体质,一切都是迷。
忽然,圆桌中间水池泛起波澜,光幕再起,一前一后,走出一男一女。
男子他认识,女子他也认识——琳琅和乌桕,只是乌桕与他第一次所见不同,眉间带着浓浓的愁意,望向他的目光幽暗却暗藏着一丝……不该对他有的情愫。
乌桕与他的前世也有关系吗?
月泽不由得在心底想道。
一灵一鬼落座席中。
“乌桕,代鬼界而来。”乌桕沉声道。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又落在月泽身上,黯淡的眼眸中渐渐多了一丝笑意。
眼前的阿泽眼中有光亮,对于世间,对于他,都还未绝望。
月泽被这个视线盯得发毛,不满地抬眸瞪了他一眼。随即,月泽愣住,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迷茫。
对于不熟之人,他会保持该有的礼数,但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绪展现出去。可为何对他,自己却如此自熟?
他们前世很……要好吗?
月泽心中不解,理智却为他做好决定。
前世之事归于前世,今生之事结于今生,乌桕所要,他注定无法给予。
“琳琅,代神而来。”
琳琅嗓音清冷,如冬日里的寒泉,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丝丝凉意,轻易的将月泽从他自己的思绪中唤出。
月泽抬眸凝视着琳琅,眼中的震惊之色难掩。
神,距他们的生活十分遥远。
他所遇见的神,心思不正,对他多有算计。
月泽的目光火辣,看得琳琅微微皱眉,抬眸轻扫月泽一眼,缓缓道:“无需如此看我,我代神月而来。”
这时,乌桕突然推了一杯青酒过来,轻声道:“喝了它,你会知道一些真相。”
闻着有些熟悉的酒香,月泽眼眸微动,一阵熟悉之感涌上心头。
他见过它,但他不记得见过。
月泽抬眸瞥了一眼乌桕,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有一种直觉,乌桕不会害他。
饮下之时,月泽尚有光亮的眼眸彻底暗了下去,变得空洞无神。他的脑海中涌上一阵阵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
他在照孽台中看到他的一生。
拼命反抗却无济于事,与南昭共亡于时空乱流。
他会死。
这一刻,月泽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急迫感。
原来他没有时间了!
明年九月到现在还不足一年。
月泽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震撼。
无论他死的多早,妖族和南宫都得解决掉,他不能留一个祸患给之后的月族。天道之意也得叛,他所在乎之人需要一个稳定的世界生存。
短短一瞬间,月泽心中便将所有事情规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