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皖南离去,月泽一路御剑而行,在傍晚时分来到安峪族故地——东都。
东都位于云荒大陆极东之地,紧邻东海水域。城垣高大巍峨,青石铺就的街道纵横交错,车水马龙间尽显繁华之象。
月泽再次踏足这里,望着似曾相识的风景,心中顿起惆怅。
第一次来时,还是父亲带领,和叔伯们一起,现在却只剩下自己。
月泽暗自叹了一口气,循着少时记忆来到一处小院。
那座小院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做樊笼。
四周的围墙爬满了岁月的痕迹,青苔点缀其间。
他抬手轻叩院门,那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似乎能穿透这古老小院,直抵岁月的深处。
院内无人回应,紧闭的木门却悄然打开了一条缝。
月泽见状,抬手推开那扇木门,“吱呀”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院内的景象别有一番韵味,半池晚荷正开得绚烂,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宛如翩翩起舞之人。
正房的屋檐下,挂着一串老旧的风铃,微风拂过,清脆的铃声悠悠响起。
隔着荷塘的金色花树下,一个白衣女子躺在靠椅上悠闲的翻着书。
今日风暖日轻,正适合晒晒太阳。
月泽绕过荷塘,走到女子身边,轻声唤道:“文姨。”
躺椅上的女子闻声,从书本中抬起头,浅淡的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身上。见月泽眉眼间的冷意,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五年未见,当年很有生气的小孩竟然变得如此死气沉沉。
你想要护之人终究还是护不住。
文云安的眸光幽暗,似透过月泽看到另一个人。
片刻,她收了视线,随手将书本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坐起身来,笑望月泽,“你来得比我想象的早了一点。”
来早了?
月泽心中疑惑,为何早了,但他丝毫不显山水,平静道:“父亲说过,有事可来寻你,安裕族我又没有信得过之人。”
“新沏的茶,尝尝。”
文云安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倒了一杯茶给月泽。
“多谢。”
月泽接过茶轻抿一口,身边空间却突然一变,眼前皆是陌生白色,他也坐在一处陌生的圆桌边。
月泽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解地抬头望向文云安。
“此方是意空间,一处不在天道管辖范围内,流浪在时空隧道中的世界。”文云安解释道。
“那我们……”
“自然品着茶。”文云安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父亲都告诉你了,那就认识下我们的成员。”
文云安指尖微动,灵力没入圆桌中间的水潭。紧接着水潭波动,升起一道光幕,一道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在桌子边坐下。
月泽却瞳孔微沉,心中愈加不解。
出来之人皆是灵族之人,也皆是他认识之人,浮梦族现任族人未休、安裕族十老之首文妤、皖南族族长南银飞、天家长老天元、地家长老地盈、阳家长老阳明,还有一个他未曾拜访之人——易家易雨君,他的祖母。
“祖母。”
月泽轻声喊道,微颤的嗓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阿泽,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一个墨发夹杂几缕银发的美貌妇人,妇人面相柔和,眉眼与月泽有几分相似。
她慈爱的看着月泽,眼中也蒙上一层雾气,柔软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头顶,温柔地抚摸,如同小时候,她每次来月河时,细声软语的哄着自己。
月泽看着她,鼻尖莫名酸涩,连眼中也带了几分水汽。他微微低下头,任她摸着发顶,浅笑道:“祖母好久不见,这些年可还好?”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这段时间很苦吧!人都瘦了。”易雨君慈爱地道。
月泽握住易雨君的手,轻轻拍了拍,“祖母莫要担忧,我都挺过来了,如今人灵局势大好,等过些时日我再登门拜访。”
两人之间气氛温馨,其余人也未出声打扰。月泽和易雨君也知现在情况,彼此问候一番,便坐在一旁。
“文姨,我父亲走的匆忙,麻烦您给我介绍一下情况。”月泽主动开口道。
阿爹引他来这里,这里又在天道之外。显然,阿爹为他布局,给他留了自保的后手,可月泽心底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好。”文云安点点头,缓缓道:“我们叫佑安,是针对即将发生的天道清算、为了保护各族子嗣绵延而成立的势力。天道清算,到今,你也该知晓。”
月泽点点头。
天道因为厌恶世间纷争,决定灭世重启,作为天道之下,灵族妖族自然是天道清算首要对象。
“天地阳三家,曾是世间最强大的灵族,因与南昭一战被贬下不灭仙都。他们想重返不灭仙都,我们几家不愿在天道的清算中,家族覆灭。成员中还有一些人族、妖族、鬼族,暂时有事来不了,等过段时间,我再介绍给你。”文云安介绍道。
“……好。”月泽轻声应道。
父亲认可的妖族,应该不是坏妖。
月泽话音落下许久,界内却陷入一片寂静。文云安的目光在在场之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月泽身上,郑重道;“阿泽,你父亲是我们上一任领袖,你可愿接他的位置,做我们新一任领袖。”
“我?为何?”
月泽心中不解,疑惑看向文云安。
论资历,在场之人全在他之上;论修为,天元修为深不可测。
要当领袖也该是他才对!
“你是天道唯一掌控不了的命数。”易雨君突然开口,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二十五年前,诸星隐落,代表各族的星辰或是直接陨落,或是暗淡无光,亦或是散发着微弱光芒,苟延残喘。我族长者以命卜之,却算不出一线生机。”
“那时,为争得一线生存,各族联手试图破局,怎奈何,无迹可寻,无敌可对,我们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易雨君无奈苦笑,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二十五年前的那场与天谋划,易家最优秀的命师、卦师几乎葬尽。易家也被天道不喜,这二十五年来,未出一个天阶卦师或命师。
易雨君浅叹了一口气,慈爱的目光再次落在月泽身上。
“直到你的出现,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我曾给你算过,你十六岁前,平安顺遂无忧无虑,十六岁后,命运直转而下,不到两年便会惨死。”
“那时,也是你父亲加入佑安的时间,他想为你改变命运。不知为何,四岁之后,你的命数变得模糊不清,生机与死亡并行……”
听到这里,月泽心中的猜测渐渐落实。
此前那些若有若无的线索,此刻如拼图碎片般在脑海中迅速拼接完整,勾勒出一幅清晰且令他不愿面对的画面。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白之色。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的眼神,也在这一刻变得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无奈与痛苦的复杂神情。
“我父亲死之前,去找过您吧!”月泽颤着声音问道。
“是。”
想到那日之事,易雨君无奈的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