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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西来不及骂伍思德以前总是吹,吹他在打谷场上和姑娘怎么了,而且全是别人家姑娘找的他。

时候儿不早,揪住伍思德就跑。门外上马,策马狂奔。有认识萧西的人诧异,出了什么紧急军情要这样跑马?

再看后面的是个将军服色,伍思德还没有换衣服,就更惊奇。

国丧不许宴乐,乱世中不守的人也多。红杏楼是一处高级青楼,来的全是达官贵人。达官贵人们一旦不乱了,酒色和以前一样。

红杏楼是谨慎的,大门上不挂红灯笼,掩住门内风情,来查的人就很少。

萧西怎么知道的,他随萧护来过。别人请萧护,萧护就知道了。门外驻马,萧西往下就跳,失火般的喊:“快!”伍思德不比他慢,他怕赶不及洞房,过了子时就算是明天了。

肩头一紧,被萧西又揪住,往里就跳。老鸨扭着腰万种风情的来迎客,见到两个急吼吼狂奔而来的人,就得意的掩口笑:“两位爷不用着急,有的是姑娘们。”她今天又多了十几个姑娘,全是别处查封了,投奔过来的。

衣襟一紧,老鸨还没有尖叫,萧西冷而急促地说了三句话:“要熟练的!不红也行!快!”三句话一句一顿,老鸨马上明白了,吃了春药解不了往这里来的也太多。她飞快扫一眼来的两个人,见后面的那个更像吃过春药的,满面红得不行。

伍思德本来红脸,又策马急奔,再加上心里急,硬是弄出一头汗水,再往这里来找姑娘,活似吃春药的人。

老鸨是久有经验的人,马上道:“随我来!”同时浪声浪气一腔:“红莺儿,接客了!”她不用萧西再推,也跑得飞快。

吃春药的人还能等吗?再慢慢地走,怕他们把院子砸了。

红莺儿才答应一声:“知道了。”她住在二楼,算是个当红的姑娘。价格高的姑娘要么有包,要么不是天天有客,现在乱世,别人出不起这价儿。老鸨也是落井下石,你要解药不是吗?给你个最贵的。

楼板跑得乱响,红莺儿还奇怪:“这是谁这么不斯文?”她身价儿高了,还不乐意接不斯文的人。

才要不悦,房门让人重重一推,三个气喘吁吁的人出现在门外。伍思德和萧西不至于这点子路就气喘,他们全是急出来的。

时间太紧了。

见一个红衣半薄衣衫的女子露出惊讶,萧西把伍思德揪进去,伍思德此时就任他揪来揪去。萧西把伍思德几乎是摔到红莺儿面前,也是很干脆急促:“一刻钟,教会他!”手一用力,伍思德一头摔到红莺儿身上。

红莺儿尖叫一声:“娘呀,你慢着点儿。”

萧西转身走,把老鸨揪出来,关门!在门外也不问价钱,取出一张大额银票,又是简短而急促地道:“洗澡水!干净衣服!保密!”

把银票往老鸨手中一塞,双手抱臂在门外站着,充当看门人。

老鸨已经认出来这是跟萧帅的人,心想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情,萧帅的人让人下了春药?她赶快去看银票,见数额不小,心中喜欢,但此时有钱不赚,不是傻子。老鸨假惺惺:“哎呀,红莺儿是个红姑娘,”

又一张银票摔她手上,萧西就几个字:“保密,快!”

银子钱砸得老鸨跑得飞快下楼,喊大茶壶:“备热水,备干净衣服,个子高!”老鸨在这短短时间里,也学会萧西急促的语调。

不到一刻钟,伍思德就出来了,衣衫还没有穿好,露出一半胸膛就往外要跑,嘴里也在喊:“快!”

幸好有萧西在,一把又揪住他,拎去洗澡。伍思德这一次挣扎了:“洗什么!没功夫了!”萧西气得牙根儿酸,自己闻闻这一身味儿,全是脂粉香。不洗就进洞房,新郎官儿虽然不介意,萧西看不下去了。

十一公主真的应当感激一下萧西。

他们脚步沉重,“通通”下楼。红莺儿才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抱怨道:“娘呀,这是个什么人,是个雏儿!”

扑身上就解衣服,还不是好好的解,到处乱撕。本来以为是个急色鬼儿,不想他没头没脑的在自己身上弄明白了,马上就完事,完事了就走人。

不像有的人还回味一下,他是起身提裤子就走。这么快,怎么会是吃春药的人?红莺儿抱怨得不行。

花轿在此时进门,伍林儿代为迎亲。送亲的程业康大为不满,板着脸喊一声:“止!”花轿子停在大门外,四个轿夫两个在门内,两个在门外,前轿杠在门内,轿身还在门外。大家惊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的时候,程业康冷笑:“请萧夫人来。”

萧大帅这会子不知道在不在,他事情多。萧夫人是肯定会在的,她要主事才行。人往里面传话,慧娘很快过来,满面喜色中有惊奇:“侯爷,花轿怎么不进来?”

“新郎官呢?”程业康不满,心想你们也太简慢了。新郎官生得一般,长公主是知道这亲事丢人的,这样的人也能当先帝驸马?说不迎亲也罢,在家里候着是一样的。张太妃经长公主说过,觉得这驸马少见一面也没有什么,反正现在乱得没样子,随便罢。

程业康不住冷笑,这花轿到了门上,新郎官儿也不出来?他给了慧娘讽刺的一句话:“莫非大帅忘记今天伍将军成亲,安排的还有差使。”慧娘无话可回,自知理亏。陪上笑容:“哥哥暂时不在,林儿哥哥迎亲是一样的。”

“你们!”程业康气结,回身又怜又爱的对花轿中看看。他本来是喜欢十一公主的,也同时把所有的公主全打量了一个遍。九公主,贤妃和母亲不好。十公主,不如十一温婉。别的公主们去年没有长成,只有十一公主性子好,周妃又好拿捏。

程侯爷的爱恋,扼死在乱世中。乱的时候,他只陪着母亲大成长公主,担心她的安危,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容易乱过去了,母亲受诸王指责,程侯爷焦头烂额,没有心思去想十一公主。见他在乱世中不考虑到十一公主,就可以知道他的爱恋并不深。

再说现在公主不值钱了,哪一家子姑娘手中有兵权,倒是值钱的。

直到公主们定亲事,大成长公主有意不和儿子说。等程业康知道,九公主已香消玉殒。从九公主的死,程业康知道母亲是认真的。他在母亲和一段感情上,理当选择自己的母亲。

这是正道理。

今天送亲,程业康抱着好好送十一公主一程的心思,不想这伍家!欺人太甚!

他一步不让:“让新郎官出来迎接!”伍家兄弟们火了,一同和他争执:“花轿先进门!”十一公主在轿内听到,羞得又哭了一回。

马明武也生气了,上来质问:“程侯爷,这亲事太妃作主,长公主作主,大帅作主,就算伍将军暂时不在,我们夫人还在,大帅一会子就到,你这算怎么一回事!”

程业康冷哼一声,他最近一直在劝长公主修复和郡王们的关系,不要为了一个外姓人惹得大家不喜欢。

对萧护正有意见。

他高昂着头,他走在花轿前,是在门里面,人已下马,拦在花轿前面不许进:“让新郎官来迎!公主下嫁,他竟然敢怠慢,太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这一句话惹恼所有的玄武军。

头一个慧娘恼了,这亲事是你母亲的主意,十一公主用尽心思才促成!当我们想要!慧娘虽然恼,却不会在这样公众场合里乱说。

她压住火气,同时见到众人面色都一变,正想说句缓和的话出来,伍长河大声道:“那就不嫁了吧!”

什么皇家!

这安宁是玄武军一家打下来的,不保你们这种目中无人,无礼功臣的皇家!

程业康面色也是一变,这话顶上话,他气涌上来,两只眼睛一翻:“好啊,是你让我们回去的吗?”你敢把这话再说一回?

他双眼定定,瞪住伍长河,心中厌恶。皇家气向,礼仪昭昭。这些子粗人,一个一个如自己登堂拜相般,他们也配?

自然有人去劝伍长河。姚兴献出身京中,遇事稳重得多。他也气,这花轿这事情得解决才行,不能大门上就呆着。

姚将军一面气伍思德没有踪影,不过又想他怎么敢洞房这天不见人影子?应该是大帅派他紧急公干,这也可能。一面又气程业康,弟代兄迎也正常,你凭什么阻拦花轿进门!

此时夫人要陪不是吧?丢了大帅和众家兄弟的颜面。送亲的人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夫人要强硬吧,事情更糟。

姚兴献很能理解慧娘,在人后面挤到前面来,先把伍长河推一把,没好气:“进去!”再对程业康陪笑脸儿:“侯爷,伍将军马上就到,您看这么着,我们多包钱,让花轿先进来的好。”程业康是几重子气加上来,一重气,是母亲留下萧护听足别人的话;一重气,是认为伍家怠慢,另一重气,是觉得自己在为十一公主撑腰作主。

他要是个明白人,就不应该这样做。以后夫妻过日子,受气的还是十一公主。这不是皇家权势在的时候了。

程侯爷把下巴也抬起来,傲气地道:“不行!”

苏云鹤挤出来:“哎哎,你不让花轿进门,是你想让花轿回去吗?”所有的人都笑了,还是苏表公子说话犀利。

萧家四个妯娌全在这里,见爷们说话不管用,夫人是断然没有陪不是的道理。吕氏大声道:“哥哥不在,兄弟还在!

“就是!”伍家兄弟们包括他们的亲兵足有上百人,齐齐答应一声。这一声如惊雷奔耳,程业康惊得手心出汗,对着人人面上的愤怒,这才看出来自己莽撞,此时骑虎难下。

说进门吧,以后让这些人瞧不起。说不进门,这些人看似要寻事情。

几个女人们还在叽喳。罗氏也觉得程业康做事不对,见自己丈夫发话被驳,也跟在里面插话:“就快子时,晚了就不算今天进门的了!”

杨氏生气:“他分明刁难!”

正僵持着,门外有人问:“这是怎么了?花轿怎么停在门外!”见一个人目如朗星,面目英俊,大帅萧护到了。

“大帅!他不让进!”伍林儿见到萧护,好似见到救星。

花轿不小,几乎把伍家大门堵上。围观的人见到萧护都想出来,又出不来,先在门内一起拜倒,将军们声若洪雷:“属下们给大帅请安,请大帅明断!”

初春已经鸟出来,惊得尖叫一声,振翅出巢,扑楞楞在夜晚中飞走。

程业康心中又嫉又恨又想咬牙又要跺脚,罢罢,果然如别人说的,这京都是他萧护一人的天下!

回去一定告诉母亲,萧护尾大不掉,以后会有不利!

耳边有人嚷:“花轿退出去,让我们先见大帅说明事情!”轿夫们傻了,这进门的花轿往后退,这不是吉利事情。

十一公主在轿中放声大哭,声声如杜鹃泣血,哭得有一些人心软下来。慧娘也很是同情,叹了一口气。

萧护本来对十一公主没有好感,虽然十三在耳边冷静分析过十一公主的难处,萧大帅也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听到哭声,萧护起了极少的同情心。这同情心还是建立在十三面子上,建立在伍思德面子上,是希望十一公主能好好和伍思德过日子,才起的一丝同情心。

大帅在花轿后道:“不必退,花轿退,不吉利!”

十一公主听得清楚,心中感激,哭声小下来。

程业康也听到这一句,花轿退,不吉利的话。心中更不是滋味儿。经过一场兵乱,和萧护帮母亲震住百官的种种,知道萧护不是个好性子。

万一他恼了说要退?

回去怎么交差?

更对不起小十一。

他额头上有了冷汗。而萧护隔轿正在问他:“程侯爷不满这亲事?”正扎中程业康以前的心病。这是萧护说话尖锐,倒不是知道程业康的旧心事。

“不不不,”程业康急忙解释:“花轿到了,不见新郎官,我不得不问!”萧护冷冷道:“夫人在这里,新郎官他敢跑!横竖有事情,晚一会子就到!程侯爷,这圆房可以明天!拜堂吉时也是误得的?”

大帅都不想听程业康是什么回答,不客气地道:“进门!”

程业康闪开路,花轿进门。

伍家里没有鼓乐,伍家兄弟们说委屈伍思德,弄几个会鼓乐的士兵在正厅里,见伍林儿代伍思德迎公主下轿,还是吹了一回。

萧护进来后,没有太难为程业康,主动和寒暄。程业康惊与愧下去以后,寻思一件事,大喜的日子,人生大事,伍思德去了哪里?萧护有什么重要军情是母亲不知道的?

他迅速回到贵族身份上去,不再是强着为十一公主出头的莽撞人。

“二拜高堂!”高堂不在,拜的是大帅和夫人。

慧娘是妹子,也受了这一拜。

伍思德在这个时候奔进来,从大门外开始,见到他的人就开始喊:“回来了,新郎官回来了!”人人马上闪出一条路来,伍思德闪电般跑进来,后面跟着同样汗流浃背的萧西。

程业康更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伍思德加上萧护贴身小厮?一定是出了事情!

十一公主在盖头上,松了一口气,又委屈上来,还以为伍思德又不要自己,临阵脱逃。她在盖头里又开始轻泣。

还能听到外面的话,伍林儿大声道:“哥,快换上。”把披的红彩取下来,往伍思德头上一罩,有人大声笑:“重新再拜一回。”

伍思德慌乱的不行,让他作什么他就作什么。重新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叫好声中,几十只手推搡着伍思德入洞房。

人太多,几乎把新娘手中红绸子挤掉。喜娘急得叫:“爷们,让一让,后面还有新娘子!”乱中,有人踩了她一脚,疼得喜娘抱着脚单脚跳:“哎哟,我的娘呀,你们这是闹房还是闹事?”

十一公主也觉得手中红绸子紧绷起来,盖头下面多出来许多衣角,有紫的,有黄的,有浅色的,就是没有伍思德的。

公主只紧紧揪住手中红绸,像揪住自己以后的日子。

伍思德脑袋上,肩头上,背上无数只手,屁股上有人踹,全是哈哈大笑:“进去,我们好闹房!”

等到了洞房里,伍思德才想到一件事,十一公主还在后面吗?他一手扯住红绸,一只手回身推开人,心急了张嘴就骂:“滚开!挡住老子看不见!”

哈哈大笑声哄然而起,好几个拳头巴掌对着伍思德就揍:“今天你还敢骂人,兄弟们,揍他!”伍思德猫腰就躲,把背让给他们乱打。嘴里更骂得凶:“林儿,小伍,你们死哪去了!”隔着不少人的大腿,总算见到一抹红衣,人还在门外。

伍家兄弟不是跟上来的晚,是有人刻意挡住。三、两个人架住一个,笑得全不怀好意:“嘿嘿,怕你们走,你们走了,我们怎么闹房!”

十一公主到目前为止,人死死握住手中红绸,在许多力气中如拔河般赛着力,又如一只小船在风雨中飘摇,只维系住那一根缆绳。

幸好有喜娘宫女们扶住她,不然十一公主早摔倒了。

女眷们抢不过男人,是跟在后面,见闹得不像样子,有人脚快去告诉慧娘:“新娘子还在洞房外面进不去。”

慧娘啼笑皆非,同着萧护一起过来,见四个宫女加上两个喜娘,和十一公主一起用力拉那红绸,喜娘呲牙咧嘴:“可不能松手,这还没有进到洞房。”

幸好这红绸不是所有男人们都在拉,而是姚兴献手中握一段,他在后面起哄让人揍伍思德,还能想到手护一下红绸。

又有一段在余明堂手中,他正在踢伍思德屁股,手也护住一段红绸。不然洞房里男人们一起用力,十一公主加上四个宫女两个喜娘早就倒了。

苏云鹤没挤进去,在洞房外面指挥,扬手很是起劲儿:“好哦,别打脸,打坏脸三朝不能回门!”

慧娘扑哧一声,萧护嗔怪地看她,也忍俊不禁笑。不过及时清清嗓子:“都出来!”大帅发话,也喊了三声才有人停下,再嘻笑推别人:“别打了,大帅来了。”

指挥打架的苏小弟马上变了腔:“让路让路,公主还在外面呢。”他讨好对萧护道:“表哥你看,公主还没进去,他们倒进去了。”

萧护骂他:“就是你最生事!”

孟轩生和马明武一起充傧相,在外面笑得前仰后合。见苏云鹤老实跑回来,孟呆子鄙夷:“我以为你今天一晚上站那门槛上!”

这是个闹房总指挥。

有人退出新房,路让出来时,喜娘赶快推十一公主:“快进去。”姚兴献用力扯红绸:“哎,快断了!”他一说,伍思德和手在红绸上的人全扯一下,都骂别人:“别动,快断了!”十一公主后脚迈进洞房门槛时,红绸断了,飘飘落在地上。

人人眼睛现在都在红绸和新娘子上,见红绸自新娘手中和姚兴献手中断裂开来,姚将军手快,说放就放,红绸一头飘飘,垂落于地。

寂静一下,再次哄堂大笑。

伍思德气急败坏走出来,他头上金花没了一朵,歪了一朵,帽子挤落在地,面上中了好几记拳头,火辣辣的痛。身上衣服揉搓的得不像样子,还有大脚印子。

他虎着脸走出来,也握着半段红绸,破口大骂:“哪个混蛋干的!”余明亮对自己手中红绸目瞪口呆,他手中也有一段。还有两段,一段在一个当兵的手中,一段在地上,不知道是谁干的。

萧护强忍住笑,不然他早爆笑出来。大帅要是爆笑,今天还不闹翻天。萧大帅一本正经斥责:“成亲,不要骂!”

手被慧娘摇了几摇,示意他看十一公主面前,盖头下滴出泪水来。萧护微笑拍拍她手,表示自己看到了,对一旁被人架住的伍林儿等人道:“放开他们,大家前面用酒饭去!”萧大帅头一个往外面走,后面的人没话说,也三三两两出来,人人都还在笑。

来的人多,伍家是院子里摆不开,大街上摆流水席,也有不少百姓们拎鸡蛋碎银子来吃流水席。

今天送亲的人最大,请程业康上坐,萧护作陪。姚兴献对大帅笑:“幸好您在,不然今天没法子收拾。”一句话把萧护快忍成内伤的笑勾起来:“哈哈……你们呀,闹也有个分寸!”慧娘和女眷们在里面房里,听到外面大笑声一阵又一阵,女眷们也嘻笑不止。

给伍思德重新更衣,递过喜秤让他揭盖头,取过红烛,见十一公主白里透红,秀眸黑而有神。女眷们啧啧夸了一通,让她吃过半生饽饽,问她生还是不生。十一公主红透面颊,低低的说了一个字:“生。”

女眷们的事完成了,簇拥着慧娘去吃酒席。临走时,慧娘交待伍思德:“哥哥不用去了,天早晚了,你们歇着吧。”

十一公主低头局促不安,伍思德红着脸:“嘿嘿。”慧娘出门,让人关上房门,留下奶妈们听房。片刻后,奶妈们就出来道喜,先去见慧娘:“新人哭得厉害。”慧娘从自己身上经过的,对十一公主同情一番,又因为慧娘也经过,知道过上几天就会好。

奶妈们又去前面见萧护道喜:“新人在哭。”萧护满面春风,起身举杯:“来来,愿伍将军明年得个大胖儿子。”

当兵的说话,说早生贵子,有人听着别扭。有时候也来几句白话,反而听着痛快。人人举杯,面上皆有笑容。不少人打心里佩服萧护大帅,伍思德这种品性能娶深宫中的公主,这全是大帅之功。

夫人慧娘的功劳,也是大帅之功。

不当值的人全在这里,坐是肯定坐不下的,不过也不能一起吃酒痛醉,因此分成几天来吃酒。正吃得开心,萧北进来,在萧护耳下悄声回话:“街口上,有不少官员们派家人来看,宁江侯府的马车也出来了。”

萧护不动声色,让萧北再出去打探。

伍家这酒宴,一直摆了好几天,这是后话不提。

小军官廖明堂,连着帮了三天的忙。第三天上十一公主回门,廖明堂看着伍思德春风得意地出门,心底似有什么搔着抓着。对伍林儿打声招呼:“将军,我去去就来。”他都帮了好几天的忙,伍林儿也很客气:“歇着去吧,吃饭时记得回来。”

廖明堂带马往以前萧护住的姚家旧宅附近来,榴花巷子分两段,有前巷和后巷。姚家在这里,另一条巷子里,廖明堂牵马走进去。还有人认识他,对他殷勤地打着招呼:“廖校尉好。”廖明堂笑着一一回话,眼睛对着旁边的门上看。

他的心怦然跳着,难道不在家?

见门动一声,一个年青女子端着一盆水出来,明显有着不自在,一出来眼角不由自主的寻来找去,飞到廖明堂面上,放下水盆跪下来叩了一个头:“恩人。”

这是兵乱晚上,被混混们夜入家中污辱的那个姑娘。

邻居们见她出来,有人瞧不起,破了身子的,这种人没有同情心,或是以前就和这姑娘家不和,也不能去说他。有人是怜悯,可怜悯对于一个处在古代,又破了身子,父母兄弟都在兵乱中死去的弱女子来说,也是一层轻视。

廖明堂走过去,他在事后负责看守这街,见过她好几回。见过她昂首挺胸走在别人的眼光中,见过她走过去以后泪如雨下。他也借故和她说过几句话,只言片语安慰过她。

对着伍思德的亲事,廖明堂就总是想到她。亲眼见到十一公主在酒楼上指着伍思德骂,再笨的人也能理解十一公主这亲事来的不容易。

廖校尉不是轻薄的人,不会到处乱说,不过由公主在这乱世中生存的不易,就更想到这姑娘该怎么过?

他不过来一趟,心中总过不去。

这就大大方方牵着马过来,让她起来,轻声告诉她:“夫人在为我们选亲事,你可以去看看,也许有亲事。”

姑娘能明白他的话,比如伤兵、生得不好上年纪的老兵……总是一门亲事。

她感激涕零,再次跪下来叩头:“多谢恩人。”廖明堂让开,见到她乌黑的发髻在台阶上轻晃,心中就一紧,想说什么,又忘了,半天凑出来一句:“我家夫人最是和气的人,不过还怕你见不到她,如果你见不到夫人,可以到西城门上找我。有时候儿上半天不在,下半天会在的。”

他也不能多说,旁边全是人,眼珠子应该对着看。

牵马走出巷子,廖明堂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他可以装作是治安上的事情过来,虽然这一片现在不归他管。可说多了,又频频回头,反而不是好意,而是给人惹闲话来的。

姑娘在他走后,痴痴的跪在门外半天。直到有一个邻居孩子跑到她面前,对着她啐了一口,她才清醒过来,取出水盆,是装着泼水出来的。

潜意识里,她知道廖明堂还会来,也一直在盼着。她想报恩,又拿不出什么,就是人,也不清白了。

关上门进屋,她才想明白廖明堂对她说的是什么话,喜悦蒙上心头。到底他是关心自己的。当然,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这是一员说不上过人英俊,却神气的军官。

…….

萧家,慧娘正对着一张纸在生气。这纸上写的全是人名子,是京中所有到了合适成亲年纪的姑娘。

今天伍家三朝回门,慧娘从昨天后,并没有再去。她事情也不少,还要为别的人寻亲事。找来官媒婆,就弄来这些名字。她停在一个名叫陈家二姑娘的名字上,这是慧娘下午才去的人家,去了就碰钉子,这个人是给廖明堂挑的。

京中提拔不少人,有不少人是官职不高的小将军,但是前途广阔。萧护特意有话,这些人的亲事不能草草,要给一个好的才行。

慧娘亲自去上的陈府,然后吃了一个钉子。陈夫人哭着骂,陈家的姑娘们从屏风后面出来,一起骂不绝口:“我们不许乱臣贼子!”慧娘一怒回来告诉萧护,陈大人现在还在萧护书房外跪着,但是萧护和慧娘都没有心情再要陈家的人。

是以慧娘忧愁,下面还有很多的小将军,该许哪一家才是?要是再碰几家钉子,这亲事可怎么办?

她正在不喜欢,小螺儿进来,强自镇定着,更显示有事情。她长了一岁,高了不少,榻前垂手回话:“回夫人,门上来了一个人,自称是十一公主的侍女,跪下来就叩头,叩得额头上全是血,口口声声要见夫人。”

慧娘这才想起来,思德哥哥今天回门。她放下手中纸张,微微一笑:“带她进来。”没多久,带进来一个人,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圆脸俏眼睛,鼻子尖尖带着俏皮样子,额头上如小螺儿所说,是一片的青,有些地方,沁出血丝来,可见叩头太狠。

她一进来,就伏在地上大哭不止:“求夫人饶过我们公主。”

慧娘对豆花印象不多,是十一公主对伍思德提到过:“要豆花陪嫁。”才关注过一眼,只一眼,认为这个人太大,不能带走。同时也有不能对十一公主百依百顺的心思,就没有为她想办法。

现在见到,还能认得,听她说得奇怪,慧娘打迭精神:“你是豆花?”

豆花继续大哭:“我们公主足够可怜,请夫人饶过她吧。”

慧娘要不是和十一公主争执过,对她那抱着披风死挣着“我有定礼”很是心疼,才不会多问。她淡淡地道:“谁虐待了她不成?”

第二天见过十一公主,她一个字没有说,几时轮到这丫头在外面破坏家里名声。豆花还是叩头不止,也不怕她的额头叩烂了,泣不成声,地上只有“嘭嘭”地叩头声:“我们公主,怎么受得起驸马揉搓!”

慧娘一下子明白了,她先是窃笑一下,幸好这豆花跪伏着没看到。明白过来后,慧娘也不能听豆花一面之词,到底这是个没成过亲的小姑娘,就冷淡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没有人对她不好,让她也心放宽。”

豆花停止叩头,对萧夫人失望的看了看。见这个年青贵妇人比上一回见更是神采飞扬,气色好得如地上的鲜花,轻红粉白,无处不水灵灵。

宫中的人都见过,或者说偷看过萧夫人,几乎都羡慕过这个年青的贵妇人,她有一个好夫君。在过去的女人们来看,嫁汉嫁汉,就是为穿衣吃饭,萧夫人怎么就嫁得这么好呢?

她们怎么知道慧娘曾经受过的苦?

只看今天,就以为她是直接从绣楼里嫁过去一样。

她不知道十一公主的苦,也在情理之中。

豆花怔怔着,慧娘却不耐烦,对小螺儿含笑:“送她出去。”小螺儿马上应声:“是。”同时对豆花道:“随我来。”豆花直着眼睛,忽然长呼一声:“天呐,你不给我们一条路走!”起身来,对着慧娘坐的榻就撞过去。

她跪得不远不近,只有十几步。一头撞过来,慧娘伸手去拦,豆花也撞在榻上,晕了过去。小螺儿急了:“要让大帅知道,会说放这样人进来。夫人不要管,看我拖她出去。”慧娘却看出玄虚来,对小螺儿摆手:“取热茶来。”

热茶下去,豆花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先是萧夫人,不知怎么了,头一眼看上去,竟然慈眉善目。

豆花认为自己一定看错了。

可萧夫人和蔼可亲地问:“公主到底怎么了?”什么是饶过,什么是对她不好?

豆花死的心都有了,话也就不藏着掖着,她凄然地道:“今天我家公主三朝回宫,我看着就不对,精神也没有了,总是有酸楚。我好容易找到是个空子去见她……”

再次放声大哭。

哭得小螺儿也烦了,上前来骂:“呔!你当我家夫人很闲,有功夫听你磨叽!有话,快说,简短着些儿!”

“我家公主衣内全是伤痕!”豆花大哭不止。

小螺儿奇怪:“你家公主衣内全是伤痕,你是怎么知道的!”

豆花哭得衣衫抖动,心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家公主无精打彩,面上无伤,当然是伤在里面。我强着看了,你不依吗?你敢不依吗?

慧娘却明白过来,嘴角边带着要笑不笑的表情,对着十一公主念念不忘的这个丫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新成亲衣内有伤,必然是青紫红痕。可这个,能当成虐待吗?只怕大帅知道了,会笑得不能自持。

慧娘仿佛听到萧护的长笑声:“哈哈哈哈……这事儿你也当一回事来说。”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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