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珈两世里都从未听人说过陆夫人的死有异,包括当初母亲过世后留下来照顾陆珈的那批下人。
所以蒋氏的话令她十分意外,如果严家趁陆夫人的病在她身上做手脚,那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们到底对母亲做过什么?
陆夫人在的时候,陆阶与程文惠关系还不错,所以当年母亲过世前后,程家一定在场。
到了程府,程文惠正在小花园里对着程夫人那些兰花横挑鼻子竖挑眼:“跟路边野草似的,有什么看头?不如种些牡丹芍药。”
程夫人冲他翻白眼的时候陆珈就跨门进来了。
给二老行了礼,陆珈直接向他们说明了来意。
“你说什么?”程文惠听完果然已炸了,“你说你母亲的死还跟严家有关系?”
程夫人也十分讶异:“严家虽然不做人,但这个说法可有点稀奇。你母亲病危的时候,你舅舅不在,我和你祖母一块守着的,直到她瞑目。
“伺候她月子的是她的乳母,还有从小就跟随在她身边的丫鬟。
“而且,那个时候陆家程家跟严家都不交往,你母亲也与严家女眷无往来。你是说他们下毒么?还是刺杀?”
刺杀当然不可能,内宅中的阴司不就那么几桩么?下毒是最常用的了。
“既然不是刺杀,也不可能下毒,也有可能是别的方面吧?事后有没有请过仵作呢?”
“她就是月子里血崩,几个大夫下的定论,这还要仵作?”程夫人言语间大感不解。
但这句血崩说完,她神色又变了变。
陆珈看出端倪:“母亲的死因是血崩不假,那她这血崩,是否又有什么诱因?”
程夫人放下了剥着的核桃,眼睛直直发起呆来。
陆珈再问:“舅母是想到了什么吧?”
程夫人抬眼,这时情不自禁看了眼丈夫。
程文惠则沉哼一声,拍起桌子,起身走了。
陆珈大感疑惑:“舅舅怎么了?”
程夫人把核桃放下,说道:“丫头,你父亲与你讲过,他与你舅舅是如何变成后来那般的么?”
陆珈讷然看向程文惠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您的意思是,这事与母亲的死还有关系?”
“关系大了。”程夫人叹气,“你父母亲婚后不久,你父亲有个岭南籍的同窗,带着妹子入京,在你们家借住了一段时日。那姑娘名唤齐如兰——”
“……什么?”陆珈听到这里,忙不迭把舅母剥给她的核桃肉又从吐了出来,“如‘兰’?”
“没错,”程夫人深深道,“这齐如兰在陆家住着的时候,素日与你母亲很说得来。你母亲有孕后,这齐姑娘也时常近前照顾,后来到你出生前,因为那齐公子被任命了官职,他们兄妹就搬了出去。
“而过后不久,这齐姑娘忽有一日来寻你母亲,当时你母亲身子反反复复,总不见好,颇有拖成顽疾的趋势。
“我时常也会去陪陪她。那日正替你母亲去张罗汤药,回来就听见那齐如兰跪在你母亲床边哭。
“我不知出何事,未敢进去,等她走后,却见你母亲脸色煞白,喊她好几声才回答。
“又过了两日,陆家就来人说你母亲不好了,大出血。我赶紧过去,大夫都已经来了,你祖父母还有你父亲急得团团乱转。
“中间那些就不说了。后来弥留之际,你母亲是哭着指着你父亲大骂,说他禽兽之心,人尽可妻,还抽出枕头底下一封信甩到他脸上。”
说到这里程夫人脸上已有了怨气:“那信是齐如兰写的,那信上说什么?说在陆家时已与你父亲有染,搬出去了也没停止!她还怀了你父亲的骨肉,她让你母亲成全她,让她入府为妾!
“而且从信上来看,那信还是当日早上送来的!”
“什么?!”
陆珈惊愕得站了起来。“她跟我爹有过孩子?”
“当然,这孩子没生下来。”程夫人忙安抚,“你母亲一场发作后就晕过去了,后来就不好了。
“当我们得知你父亲竟然——总之再后来你舅舅在城门下找到了这企图出城的齐如兰,忍不住动了点手,这贱人就倒地不起,据说肚子孩子也没了。”
程夫人说到此处已咬起了牙:“你说你母亲那么刚烈的一个人,本与你父亲恩恩爱爱,而且他们成亲才刚一年哪!她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你母亲本在生产时元气受损,后来血崩过世,大夫说是病逝,我们都认了。只当是那齐家不做人。
“但你方才说蒋氏暗指此事严家手脚不干净,那要算起来,你母亲的死就只能是这齐如兰气的了!
“那这齐家,也十有八九就是严家人指使的了!”
陆珈心底里翻出了惊涛骇浪,程夫人的推测每一个字都紧扣了她的心思!
陆阶从来没跟她说过与程文惠是怎么生份的,她也一直以为恐怕是因为朝堂之事,或者积年旧怨。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也总算知道这“兰”是怎么来的了。
一个产后女子为何要坐三个月的大月子?自然是因为生产时就伤了身啊!
就在这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当口,从前当作好友的女子突然闯过来说与她丈夫有染,还怀了身孕,还要她成全!这跟拿刀戳她的心有什么区别?
严家这一招使得阴啊!
“这事我得告诉一声你舅舅!”
程夫人说完也气的坐不住。
陆珈忙把她拉住:“舅母不急,此事我还待确认。舅舅若是听了这些,恐怕得惹出事端来。”
程夫人一听想到丈夫的性子,立时也冷静了几分。
她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珈沉气片刻,说道:“既然严家有插手,那这笔账总是抹不开去的。”
程夫人目有忧色:“可严家手腕那么厉害,你可别干傻事!”
“不会的。”陆珈说完看了眼门外天色,再问了一句:“对了,那齐家人还能找到吗?”
程夫人目光迷茫:“十多年了,怕是难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