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陷入沉思之中，但心中的压抑并没有因此而减轻。
李清河无奈的叹了口气，于是便接着说道。
“七十年前，我初入缥缈宗。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普通弟子，随几个同门师兄弟，一起去执行一个任务。”
“那时缥缈宗上的魔道还不是万魔教一家独大，我们当时对付的，是一个叫做青魔宗的魔教小宗门。”
“我们几个师兄弟是第一次杀人，有几个青魔宗的弟子说他们没有杀过人，做过最大的恶事也就是偷了几个馒头。”
“起初我们也是很犹豫的，不知道要不要放了他们。”
“这个时候，一个师兄忽然说，他修炼过问心术，可以用此术问他们的心。”
“若他们当真说了谎，就杀了，若没有说谎就放了。”
听到这，众人不由得纷纷抬头看向李清河。
似乎是想从李清河的故事中，找到些答案。
“他们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没做过什么恶事，于是我们便将他们放了。”
“之后我们回去，我师父听说这件事之后，罚我到思过崖思过三个月。”
“不过那时的我们，年轻气盛，觉得世间善恶有别，根本没做错什么。”
“直到几个月后，我们收到消息，说有个村子被屠村了。”
“师父便把我领了过去……”
说到这，李清河忽然话语一顿，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才接着道。
“那个村子有两百多口人，小孩、老人一个没活，全被杀了。”
“而杀他们的，正是我们当初放走的人之一。”
李清河忽然转身，扭头看向秦不休等人。
“你们知道，当初我和几个师兄，放走了多少青魔宗的修士吗？”
众人自然猜不到，也没有人说话，
李清河缓缓抬起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
“八个，一共放走了八个。”
“这其中有六个人，之后确实一直没有做过恶，虽然有时候会用自身修为去占点便宜，但也不算什么大恶。”
“可另外两个人，一个屠了一个两百口人的村子，一个和别人起了冲突，杀了人家一家老小，而后逃跑。”
“救了八个，却害死了两百多口人，这值得吗？”
此话一出，秦不休等人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天我们杀了五千人，或许多了或许少了。”
“其中肯定避免不了一些从未作恶的人，也确实会有一些，即使加入了万魔教，也心有善念的人。”
“甚至可能，绝大部分人，在被我们放了之后，都不会再作恶。”
“可即使这五千人之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在被我们放跑之后杀人作恶，后果都是极为严重的。”
“十分之一，那就是五百人，五百人，还都是修仙者，虽然修为不高，但在没有修炼过的百姓们看来，他们就是仙人。”
“这样的五百个人，每个人能杀多少人？”
“十个？二十个？还是一百个？甚至如果有些小手段，一直逃跑没被抓到，杀的人可能更多。”
“现在不杀他们，难道要等到他们都杀了人，犯了案之后再杀他们？”
“可如果那时在动手，死的就不是五千人了。”
“到时候可能就是一万人，甚至五万人、十万人。”
“即使五千人中，四千五百人是善的，可为救这四千五百人，去害死数万人，这于那些死去的人而言，是善吗？”
面对李清河的问题，众人再次沉默了。
他们似乎并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那，我们不能吸收他们吗？”
言青青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的李清河看向言青青，脸上却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吸收他们，让他们加入宗门？”
“可他们的修炼资源又让谁来承担呢？”
“整个万魔教又有多少教众，我们有能力全部吃下吗？”
言青青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世间没有两全法。”
“要么杀这五千人，这样后面就不是有人受伤了。”
“要么放了这五千人，等他们犯法了在杀他们。”
“但等到他们杀人的时候，牺牲的可能就不是五千人了。”
“有些事情，注定是做不到完美的。”
“你要杀了他，就要承担心中的不安。”
“你放了他，就要承担其他人因他而死的不安。”
说到这，李清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
“万魔教确实是这几十年，甚至南阳洲存在过的，最遵纪守法的魔道没错。”
“可他们的遵纪守法，是建立在独孤傲这个教主的压制之上的。”
“如今万魔教被我们掀了，独孤傲重伤。”
“没有了独孤傲的压制，这些人群龙无首，你们能保证他们是无害的？”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些万魔教修士，即使修为再低，也如猛虎一般不可靠近。”
“当真放了他们，到时候乱事的人，可就绝对不是十分之一这么一点了。”
李清河接着又看向秦不休等人。
“你们日后如果想要去三大宗门，想要更往前一步走，这样的情况便是避免不了的。”
“今日我能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可若是你们到了三大宗门，他们可就不会再浪费时间和你们解释这么多。”
“一场正道与魔道的战斗，余波可能会波及到凡人，死上千人甚至万人。”
“难道为了保护这些凡人，干脆就向魔道投降吗？”
“修仙亦是修道，亦是修心，心若不坚，路是走不远的。”
“好了，去休息吧，等一会我带你们回去。”
说罢，便让众人离开了。
走到一半，言青青忽然看向秦不休。
“不休。”
听到声音的秦不休忽然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言青青。
四周的其他人也是纷纷停了下来。
“我们做的，真的对吗？”
秦不休沉思一阵，没有立刻回答言青青。
而其他人的目光也是纷纷落在秦不休身上，似乎都在等着他给出回答。
而在一阵沉默后，秦不休缓缓抬起头来。
“善与恶，我说不清；对与错，我辨不明。”
“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说着，秦不休看向言青青。
“但行前路，莫问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