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主,拱手相让?
吴正洹的眼眸闪过慌乱的惊诧,亦是低声呵斥,“四弟!如此荒唐言怎能胡编乱造……”
“是五弟亲自传信讲的!”
吴正烽看了眼寝房,衡阳子还在内里为慕蓁熹针灸。
大哥不是旁人,吴正烽这辈子最钦佩和敬仰的便是大哥,他索性坦言道,“五弟早就厌了皇宫争斗,只想要抱得美人浪迹天涯。若不是得五弟许诺,你觉得我会在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如此绝佳的时机,反而蜗在这小院中关心一罪后?”
吴正洹被四弟的说辞惊住了,他仓皇站起身,带着些许躲避的意味。
飘动的衣摆鼓起气流,将烧得正旺得柴火吹出点点火星。
星火虽小,落在毫无遮盖的肌肤上,生出一片刺痛。
吴正烽快速缩回手,叫住往门外去的大哥,“吴赵百年世家的力量,深不可测。大哥,只要你想,你就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王,这不是父亲和母亲一直以来的执念吗?”
“不……我意不在此。”吴正珩推开门,踉跄着往外面去。
北翊公主正巧进来,手中提着的热壶差点撞到吴正珩。
如今她与吴正烽琴瑟和谐,她自然想要在吴正烽的家人面前留些好印象,扬起笑脸叫了一声,“大哥,你去哪儿?我这儿得来了好东西……”
见吴正珩头也不回地离开,北翊公主进了屋内,把热壶放在桌上,“他怎么了,可是要寻茅厕?”
吴正烽一改刚刚的阴沉,又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模样,“由他去吧。得了什么好东西?”
北翊公主不疑其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拿出大碗来,“是雪梨呢!我用金簪去那商铺换吃食,店主的妻子很是喜欢,还额外送了我两个梨。来,快尝尝!”
接过大碗,吴正烽饮了一口,“火候未到,须得再熬煮一会儿,润肺清燥的功效更佳。”
“是吗?”北翊公主就着碗,想要顺势尝一口。
吴正烽却抬了手,将碗中的雪梨汤一饮而尽,“再煮一会儿了你喝。”
夫妻两人围着火炉煮雪梨,寝房内,最后一根银针也取了下来。
慕蓁熹趴在床榻上,额头沁出细腻的汗珠,她自取了帕子擦拭着脸。
衡阳子将药箱收整好,抬脚要往外走,身后传来慕蓁熹虚弱的声音:“仙人留步。”
时至今日,也只有慕蓁熹才会称衡阳子一声仙人了,可衡阳子知道,慕蓁熹才是最不信他的人。
当初他把龟壳卦象摆在慕蓁熹眼前,破例与她道破天机,却换来慕蓁熹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个犟种。
他叮嘱道,“喜儿姑娘须得静养,还是闭眼歇息会儿比较好。”
慕蓁熹苦笑一声,“哪能静得下来啊。您若是不与我讲个明白,我这心里更乱,保不齐就……就急火攻心了呢!”
这确实是慕蓁熹会做出来的事情。
衡阳子放下了药箱,在榻前站立,“喜儿姑娘想问什么?”
慕蓁熹咕噜一声,问出最大的疑问:“你……你为何死而复生了?”
当初在临近盛京的山落中,衡阳子不幸失足跌落山崖,尸体被猎户寻了回来。
衡阳子的尸体,慕蓁熹亲眼见过、拜过、在前痛哭流涕过。
不止是慕蓁熹,游学的众多人、还有从西北、从阜中、更甚从盛京中赶来的世人们,都亲眼见证了衡阳子的逝去。
那百里白布、漫天纸钱,不远万里赶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一幕幕震撼的画面,无人能忘。
衡阳久久不语。
慕蓁熹瞧不出他的神情,不知她的问题是否让他感到冒犯了。
她戏谑道,“仙人要不卜上一卦?若是凶兆,便不必多讲。”
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衡阳子捋了捋胡须,心道这喜儿姑娘真是心思细腻。
他叹了一口气,“那时我卜出自己命不久矣,第一个就告诉了你,因为你是我最后的一线生机。”
“不懂。”慕蓁熹深深地凝起眉头。
她是生机?
当初她什么都没有做啊,衡阳子也确确实实死在了那处青山之中。
可如今,衡阳子又活了过来。
难道当年的测试有误,虽然衡阳子不知道她是穿越来的,但他真是神棍不成?
衡阳子慨然轻笑,带着对过往侥幸脱险的庆幸,“不,你做了很多。”
“什么?”
“你在吴正珩心中种下了善良的种子,让他贪慕温暖真情,不再眼无一物。”
慕蓁熹仿佛在云里雾里,不明白衡阳子怎么又扯到了吴正珩。
衡阳子点破道,“因为卦象显示,我的死劫乃是吴正珩。”
慕蓁熹心中一抖,思绪转的飞快,“你的意思是……吴正珩要杀你?”
冬日清冷寒空中,埋藏许久的杀机被一语道破,衡阳子不敢直言,只沉沉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
顾不得后背上的酸痛,慕蓁熹坐起了身子,她一遍遍回想着衡阳子去世前后。
可怖的是,衡阳子都承认了吴正珩动手,她仍然看不出吴正珩的任何破绽。
她吞吞吐吐地道,“您……您在吓唬我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他的师父,比父亲还要重要的人!”
“他要权。”
“权?”
“在西北之地,他暗中得来的军队,需有一个正规的身份。”
“军队!”
慕蓁熹几乎都要跳起来了,她怎么不知道?
等等,她仔细回想当初,会不会是风云止派去的人?
还不待慕蓁熹多想,衡阳子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喜儿姑娘还是躺下为好,不可焦躁。”
慕蓁熹又趴回了榻上,“可他没有杀你,是不是?”
“是。因为我与他做了一个交易。而你,是赌注。”
“我?”
“那时的吴正珩,满心满眼都是你,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不得不允许我金蝉脱壳,留下隐患,只为在将来换得一个留住你的机会。”
怎么越说越神神道道的了。
慕蓁熹单手撑着脑袋,“难不成是仙人算到了今日?”
“非也,我并不是仙人,更不会如此神通广大。我只是经历的多了,看人更加准确几分。”
一招假死,换来隐姓埋名,周游列国,不管是在明在暗,衡阳子一直都在做着普渡众生的事情。
如此想着,慕蓁熹也放下了被吴正珩蒙在鼓里算计的日子,“那仙人可否看出我的去路?”
衡阳子看了过来,面带愧疚,“带了私情,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