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兄赶来,伽因凭着本能反应,站在了淮南王爷身后。
慕蓁熹看着这兄妹二人,她拢了拢大氅,“敢问王爷,本宫所言,有何不对?”
淮南王爷明显是一路寻找着伽因才赶来,他先是瞪了一眼伽因,这才打起精神来与慕蓁熹回话,“淮南养育伽因十几载,如今也到了伽因回报的时候,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如何就是算计,污了我王族情义。”
伽因扯着淮南王爷的袖子,慕蓁熹看在眼中,心中叹着气,“公平的买卖,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不公平的买卖,是打着爱的名义,每一份宠爱与付出都在暗中标注着价格,只等着成交的那一日,只能往前,不能有任何的退意,不然便是王爷口中所讲的没心没肺、辜负心意。”
“你!胡言乱语!父王母后对伽因的宠爱你知多少?若不是你肃明对淮南虎视眈眈,用得着舍弃伽因和亲吗?”
“舍弃?”慕蓁熹挑眉看向淮南公主,“公主可听到了,你知自己是被抛弃的,你的王兄同样心知肚明,安排这一切的淮南王更是如此。”
伽因摇着头后退,“不是的,父王母后对我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样呢?
关键时刻还不是推出了女儿,来维护江山,保证儿子能稳妥当上下一代的王?
慕蓁熹恨不能点醒淮南公主,“好吃好穿、温言细语、有求必应,就是真的爱你吗?你的父王母后可有给你真正的支持,教会你自保防身的真本领?可有给你良田府邸安身立业?可告诉过你兵马所行之力……”
“够了,她是公主,不是男子,不需要知道这些!”淮南王爷挡在了伽因面前,怒视着慕蓁熹。
见状紫苏连忙上前,“不得对皇后无礼!”
慕蓁熹抬了手,示意紫苏不用过来,紫苏懊恼地给了宫女一个眼神,要宫女前去给皇上报信。
慕蓁熹丝毫不惧地直面淮南王爷,“男子又如何?你的父母将所有的好处都与了你,又在公主身上讨着儿女温情,像是养了一头白白胖胖的猪,到了过年就要宰杀了给全家上菜呀!”
“你!你!你知道什么,你当我想送走伽因吗?”
“不然呢?肃明朝还没有任何挥刀相向的迹象,你就已经决定好了必要舍弃公主,将公主拱手相送,这是家人吗?真正该感到羞耻的是你才对!一点骨气和血性都没有!大街上见到不平的事迹,都有人出手相助,你而堂而皇之地卖公主,还想博得仁意认同吗?”
人高马大的淮南王爷明显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顾忌着慕蓁熹的身份,以淮南人彪悍的处事风格,遑论对面是不是女子,他早就干架了!
他面上不服气,可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能重复着,“妖言惑众……”
慕蓁熹才不在意这个享受够了优待的王爷,她转而问淮南公主,“本就不需要你牺牲你,两国同样可以建立深厚的联系,但是公主,你亲人的真实面目,还得多多留心……”
“不是的!”
淮南公主红着眼睛道,“父王母后是爱我的,我就是淮南最尊贵的公主,没有人舍弃我!我用不着你来挑拨离间!”
慕蓁熹想要提出互通商贸的话就这样僵硬地被打断了,她甚至有些没搞懂淮南公主的转变。
哭着来找慕蓁熹寻求帮助的是淮南公主,口口声声哭着不愿和亲、不想留下的还是淮南公主,慕蓁熹帮忙扯下淮南王爷打着亲情牌来捆绑公主的虚伪面容,公主怎么反过来责怪她?
慕蓁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不会讲话了,怎么今早上讲的话都不能被别人理解?
她迟疑地问,“你也觉得我在挑拨?”
伽因气鼓鼓地道,“我只知道,我的父王母后绝没有你讲的这般不堪,我的家人对我的好,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人说得对,你能做到皇后的位置,心思定不简单,偏我还被你的外表和言语迷惑,真是不该!”
伽因扯着淮南王爷,“王兄我们走!”
淮南王爷仍在气头上,敷衍地对慕蓁熹行了礼,带着伽因一起离开。
慕蓁熹看着这兄妹两人远去的背影,好半天还是没有缓过来。
她不解地问,“紫苏,是我哪里有问题?”
“你处处都有问题。”
听到声音,慕蓁熹一回头,吴正珩就在身后,而紫苏与两名宫女不远处守着。
她不自然地看向湖面,“你看了多久?”
“不久,我也刚下朝。”
慕蓁熹不说话了,她还是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好心,却被当做了驴肝肺。
她想着都是女生,见不得女子被欺压,自然是要帮忙的,怎么那淮南公主突然就不领情了呢?
吴正珩探手抚上她的面颊,一片冰凉,“还想吃烤鱼?”
慕蓁熹摇了头,他牵起她的手,“回凤栖宫吧,外面风大,手都是凉的。”
两人并肩行走着,慕蓁熹忍不住问,“换做你,你也会这样做吗?”
“怎么做?”
“假设有朝一日,我们的国家遇到更强的国家了,你也会心安理得地强迫我们的女儿去与之和亲,为此换来渺茫的太平盛世?”
吴正珩久久不语。
慕蓁熹不走了,非要吴正珩给个答案,“说呀,难道真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的想法很怪异吗,到底什么是对的呀?”
吴正珩揽住了慕蓁熹的肩膀,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慕蓁熹,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她听到他讲,“这个假设不成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何?你就当可以成立!”
“有太多我难以想象的了。我无法想象我的国家会逐渐落后其他国家,会有不战而投降的念头。还有女儿,我不知道如果我们有了女儿,我会怎么对待女儿,有着什么样的情感……”
怀中的慕蓁熹越来越着急,他捧住她的脸颊道,“但其实你知道的,我不会选择这样屈辱的方式来换得安稳。我的各种经历都告诉我,只有拼,才有生机。”
“所以,你也不赞同和亲?”
“当然。”
像是找到了知音,有了肯定,慕蓁熹扑进吴正珩的怀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传进她的耳朵中。
他道,“其实所有人都明白的,但只是难以做到正确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