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清静,慕蓁熹一个人惬意地吃着烤鱼。
过路的宫女侍卫远远地绕开此处,显然是得了吩咐。待到慕蓁熹打了个饱嗝儿,将地上的火堆熄灭,这才起身准备往明华宫中去。
没有仪仗,没有宫女跟着,慕蓁熹一个人行走在皇宫之中,自在随意。
她到了明华宫前,守门的太监惊慌万分,提高了音量往里通报,“皇后娘娘到!”
内里传出急促的脚步声,慕蓁熹轻笑着,太监总管快步出来迎接,“娘娘这边请,皇上正在练字。”
练字?
是陶冶情操,还是压抑心中不满?
进了殿内,太监宫女自觉守在门边,慕蓁熹迎面就打了个喷嚏,惹得吴正珩停笔看了过来。
揉了下通红的鼻头,慕蓁熹吩咐着,“端碗热姜茶上来。”
宫女应声去办,慕蓁熹在窗边坐下,“皇上可想到了法子?”
吴正珩继续动着笔,“你女扮男装很是出色,连鲍无涯都未能认出你,可入朝先从闲职做起……”
“入朝做官不是为百姓做事吗,难道是什么不光彩的丑事?”
笔下一滑,吴正珩彻底忍不住了,扔下笔,抬头看向慕蓁熹,“这已是破例。”
若不是因为她是慕蓁熹,哪儿还能坐着与他好商好量的?
换做其他人,他早就各种雷霆手段并用,要对方难以折腾。
气氛凝重,宫女上前来奉姜茶都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帝后两人会随时大战。
不过宫中的人近来对这位皇后很是改观。
孤女一个,还是婢女出身,更无娘家人支持,按理说做了皇后,自然要百般讨着皇上的欢心。可这位婢女皇后,敢吩咐皇上做事,与皇上大声争吵,甚至半夜里还敢推着皇上下水……
样样出格的事情,皇后娘娘做了遍,这般行径,以明皇狠辣、说一不二的性格,竟然从未处罚过皇后,且隐隐有着纵容的意味。
没人能看透帝后之间,只知再无人能像这两位皇上和皇后这般相处的了。
宫女快步退下,慕蓁熹捧起姜茶道,“既皇上已有心让我做事,何必要在一开始就蒙上欺骗的行头,让我扮了男子呢?”
“你当天下有几个通透男子,能容忍得了女子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种没有亲娘生养的人,何必理睬,皇上不是向来不在乎旁人的吗?”
吴正珩一愣,缓了一下才意识到慕蓁熹骂了人,又是想笑又是觉着不能惯着慕蓁熹,必须得立威,可到底还是轻笑出来,“你真是……让你扮男装,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是保护你。”
一口姜茶下肚,暖洋洋的,慕蓁熹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我的夫君是肃明朝的皇上,天下之主,你还能护不了我?”
大红椅上端坐的女子眉尾微挑,姜茶的热气薄薄的一层铺在面容上,娇俏和明媚俱现。
吴正珩明知此刻的慕蓁熹是带着恼怒的,不似平常真心,可他还是被她的神态语气撩拨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往慕蓁熹身边来,“我早就知,若是放任,总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端着杯子的手猛然收力,修剪得圆润的指甲顶在陶瓷盖面上,慕蓁熹心中有些膈应。
她有些搞不懂,是真的不懂。
当她拿出最大的诚意,就差要开膛破肚般地与吴正珩真诚相处,换来的只有质疑、争吵。
眼下她稍稍伪装一下,不过心的话语往外洒一洒,男人反而很开心地接受了。
那句“天下之主”似乎甜在了吴正珩的心上,他凑近过来接过慕蓁熹手中的茶杯放在案上,又想要挤进椅子中抱了慕蓁熹在怀中。
都做夫妻这般久了,吴正珩只是抬了下手,慕蓁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她不着痕迹地躲过。
又怕吴正珩小心眼子,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把他往书案边带,“天下之事,并不全是男子所为,很多事情若是有女子的思维参与进来,会事半功倍。”
走到案边,吴正珩突然想到什么,快步往前来一下子扯了案上的大纸,饶是他动作迅速,慕蓁熹还是瞧见了。
那张大纸上写满了“喜儿”和“慕蓁熹”,大小不一,字体不一,占据整张纸面。
在她对着湖面,一人吃着烤鱼疗愈自己的时间里,被气走的吴正珩在此处满脑子都是她……
揉皱的纸张被扔在了地上,吴正珩让慕蓁熹坐在了主位上,“你想用皇后的身份做事?”
慕蓁熹将余光从纸团上收回,轻轻点了头,“你不会觉得我十分贪心吗,这可是赤裸裸的参政,与你分羹?”
吴正珩的大手摸上慕蓁熹的眉眼,“能坐上皇帝的位置,本就不在我的预期之中。我是爱权、享受权,旁人若是与我斗,我自然乐得厮杀。可是喜儿,你是例外,何况以你的性子,能做什么?”
慕蓁熹不敢再看吴正珩的双眼,低了头将脸颊贴在他的怀抱中,“有你这句话,我便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
“不急,我是相信你办事能力的,但是其他人不一定。”
听到但是,慕蓁熹抬起头,“那要如何?”
“今年过年还有邻国使臣在,晚上便是正式的宴请,待到正月,还要与邻国参观盛京。在这期间,你若能让邻国使臣心甘情愿答应与我朝互通,岂不是善事一件?”
“这是考验?”
吴正珩顺着她的长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是对你能力的考验,也方便你今后在朝中立威。”
慕蓁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突然的想要分杯羹,吴正珩直接改变了计划,将对邻国的厮杀改为真正的友好交流。
晚宴前,鲍无涯和史念鉴得知了吴正珩的安排,史念鉴皱着眉,“南淮之地,水土肥沃,牛羊成群,皇上真不心动?”
吴正珩嗤笑一声,“换了我的人去管理南淮,不一样吗?”
史念鉴眼眸微亮,知吴正珩还有后招,恭敬地抱拳退后。
倒是鲍无涯玩味地笑着,“那跟来的南淮公主,明眼人都瞧得出是来和亲的,皇后还有心思为朝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