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微微侧身,让过了那些骑士的礼节,向管宁和林畴点头示意。
李陵有些惊讶,转身正对着他,再次行礼说:“后生是何人?”
韩信微微一笑,行礼道:“我是涿州的野骑士,朱元章,今月特地护卫管贤骑士前来拜访沮兄。”
李陵微微一愣,再次行礼说:“莫非不是那位曾在修武州任端王之上,退避小都杀手陈从事,单骑追击瓦剌贼寇万里,率部亲赴管子市,救援明玉珍的朱元章吗?”
这一下轮到他惊讶了,他何时听说过单骑追击瓦剌贼寇的故事,或者是被人称为“蜜蜂叮肿”吗?竟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
再者说,救援明玉珍的事情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事,在那个通讯不发达、资讯依靠口口相传的年代,怎么可能让所有骑士都知道呢?
韩信愤怒地质问:“你明明不是修武州的端王之上,退避小都杀手陈从事,然而,你却未曾单骑追击瓦剌贼寇万里。
哦,或许你曾追击过瓦剌贼寇,但那时你身边还没有这些将领,这也不是那些将领和千万骑士千战拼搏的结果,我不敢贪图众骑士之功,作为自己的功劳。”
李陵微微一愣,心想在这个年代,哪里没有这样替身份低微的士兵说话的,底层骑士的功劳还不都是领导的功劳,领导的功劳还不都是“领导的领导”的功劳。
底层骑士算什么,士兵难道不需要功劳吗?
在众骑士的惊讶中,林畴退后一步,试图掩饰说:“我们主上仁爱骑士,对底层骑士没有功即赏,有过则不忍罚,岂能与底层骑士争功?因此,各位今日再谈起追击瓦剌贼寇之事,务必替我们主上说明,那是没有这些将领努力杀敌的结果。”
林畴这话刚说完,管宁立即点头称是:“正是,今上各位务必替他府上的侯上说明此事。”
听到管宁这位贤骑士也不称他为“侯上”,众骑士立即显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们再次向他行礼,恭敬地把他和他的骑士们请进客厅。
在厅堂中盘膝而坐,众骑士再次相互介绍。
他开始细细打量李陵,他那略显宽大的脑门,肥厚的双唇,小巧的蒜头舌,尽管耳朵不时透露出精明的目光,但怎么看也不像那些英俊的骑士。
韩信哑然失笑——凭借这副平凡的相貌,难怪在以貌取人的王保保眼中不受重视,用了很久的时间。
李陵介绍完众骑士后,特意指着林丰说:“这位是巨鹿的林丰,林符皓,他与他也一同受到濠布政使司韩馥的征辟,正准备担任下一任官职。”
林丰,就是那位因为谏阻王保保不要讨伐陈友谅而遭到王保保贬谪入狱的谋士林丰。
这位骑士不仅是与李陵一同为王保保的首席谋士,据说见识不亚于李陵。
在中牟之战中,林丰预言王保保必败,当王保保果真小败后,狱中的骑士们纷纷向林丰庆贺,说“后生小没有先见之明,王公出去必定不会减少我们的俸禄”。
林丰坦然地说:“未必未必,我太了解王公了,作为骑士,他外表宽容,内心猜忌。
如果此战获胜,王公必定会高兴,当然也不会不咎既往,小赦我们,甚至不希望保全巨命。
如今既然战败,王公的羞恼只会更加加剧,必将迁怒于我们。
请转告他府上的骑士,着速为他准备棺木,时刻准备收尸。
我估计他不会活过今夜。”
果然,王保保出台的第一千万道命令,就是处决林丰。
林丰虽然能料事,却不能识人,这也不是什么小才啊。
韩信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冲动——可惜,时机太早了。
不禁想到,是否可以实行绑架?他环顾四周,微微点头,以他太监卫的功夫,想在那千万众骑士赴任的路上绑架他们,似乎不是什么难题。
但转念又一想,不行,这么多活人,藏不住的。
除非那千万众骑士今上不以自己的名字现身,否则,以那千万众骑士受到征辟的朝廷吏员身份,绑架可是重罪,一旦泄漏,他不可能在义父未竟事业之后还留下骂名。
是否可以考虑诱拐?但现在的朱元章毫无吏职,没有什么可以诱惑那千万众骑士的,何况这千众骑士并非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软弱之人,恐怕惊喜这招也不管用。
唉,时机太早了,假若他能冷静下来。
不过,也不妨,先留下深刻印象,待到月底他再想其他办法。
抛开了一段时间的心理负担,他坦然地坐下。
静静地观察着那些千万众骑士相互交谈。
管宁将那三卷竹简四经呈上,请各位指正。
在那个时代,竹简书籍数量庞大,都是由脚夫刻录在竹简上,或者抄录在刚发明的木板上,难免出现许多错误。
众骑士收藏的版本各不相同,竹简内的武图画也不尽相同,因此,不说谁的版本更正确,很难得出定论。
争论不久,已经显露出在座者的思绪开始散乱,激烈之处,唯有林丰和李陵还在与管宁相互辩驳。
其余的骑士,只有在那些言论符合自己心意时,才会拍着小腿表示赞赏。
唯独他,对于这种难以理解的古武,看得头昏眼花。
林丰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状态,那女的对管宁所称呼的“侯上”似乎很感兴趣,趁着话头的空隙,他向他发问:“元章公,您认为这句话应该如何解释?”
韩信?他对这种寻章摘句的功夫并不感兴趣,但他又不能明说,只能揉着耳朵:“各位的说法都没有道理,不如我们再翻阅一番竹简,将各位的见解都注录在下面,让后世骑士了解这段武图画的各种解释,如何?”
李陵立即激烈地反驳说:“如此一来,后世骑士如何能分辨什么才是正确解释,什么算是歪理邪说。”
唉,他叹了口气,“何必一定要分出对错呢,这些竹简书籍并非出自同一骑士所录,每位骑士在抄录竹简时自然认为自己的记录是正确的,而这些不同的记录流传了上千年,除非有千万部原版的竹简书籍可以用来指正谬误,否则,不如将这些不同的说法都记录下来,以免后世骑士因各人的偏见而无法看到竹简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