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溪始终保持倾听的姿态，在心里确认了某个猜想：如她所料，特蕾西出于某种目前未知的原因，十分迫切地想要拉拢她，甚至可以为了拿下她百般放低自己的姿态。
虽然很想问她一句为什么，但苏灵溪也清楚现在不是问理由的时候——借用这一点，为自己争取到更有利的合约条件，才是她要做的正事。
“是的，我想这些情绪的确和我略显特殊的职业息息相关，它们并不都是对我有利的，有时候我必须学会适当取舍……”猜到特蕾西想听什么样的话，她故意松了点口风，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来，“但成长不意味着要全盘放弃所拥有的一切，至少我不认为是这样的。”
经典谈判技巧之二，永远不要立刻答应对方的第一次报价，更不能暴露自己内心的急切情绪。
为了谈判顺利，她不介意配合着特蕾西当一次“猎物”——要知道，过度的掌控感在很多时候可以迷惑人的大脑，从而做出错误判断。
或许是发现了她明显动摇的态度，特蕾西笑得更温柔了，“妮可，相对于你取得的那些令人艳羡的成绩，你的年纪实在是过分年轻了。你知道的，有些人可能会因此而轻视你，甚至意图领导你，但显然，我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我们是可以平等交流的关系，所以我不得不坦诚地给予你忠告：在好莱坞，UtA能为你在前方铺就一条更宽广的道路，只有它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你的团队当然很优秀，也很有能力，但他们毕竟对好莱坞不那么熟悉，能为你做的事情很有限。”
特蕾西挖墙脚的水平无疑很高超，温文尔雅几句话，既指出了恒升目前存在的弊端，又强调了UtA的实力，字里行间的用词却十分客观，并没有出现踩一捧一的低劣行为。
不愧是UtA的王牌经纪人，手段果然不一般。
苏灵溪莞尔一笑，眼神陡然凌厉了几分，“UtA的名气和能力，全世界有目共睹，但我不太习惯大公司过于严厉的管束——所以，对我来说，它未必是最佳选择。”
特蕾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仅不恼火，反而翘高了嘴角：“妮可，我想你对UtA的管理模式也许有些误会，圈内流言总是喜欢把我们妖魔化，但其实UtA里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充分尊重艺人的需求……”
特蕾西根本不怕苏灵溪提意见，就怕她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一口回绝。
毕竟，为了招揽她，特蕾西连争取维里娜.梅洛德的机会都已经拱手让人了。
她不会允许今天这场谈话出现第二种可能性。
“所以——”苏灵溪啜了一小口芦荟汁，微笑着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们可以接受海外经纪分约的形式吗？”
她的眼神依旧干净澄澈，只是多了分透彻的锐利，像流光溢彩的水晶，美丽耀眼，晶莹剔透，仿佛能映照出人们内心的丑恶暗念。
特蕾西近乎愕然地看着她，头脑处于高速风暴的状态。
签署海外经纪约合同是很多外籍艺人会选择的一种签约方式，其目的在于国内国外两手抓：美国市场交给好莱坞的资深经纪负责，自己国家的活动安排还是要交给国内熟悉的经纪公司处理。
这种签约方式并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合同的优先级肯定会比那些全约艺人差一些。
她本以为妮可.苏是下定了决心要来闯好莱坞的圈子，却没想到她还对华国的国内市场有所留恋。
不过想想也是，华国人口密度大，地广物博，电影市场尤其火热，是目前仅次于北美的全球第二大票仓。
换做是她，一时半会也很难舍弃这么大的电影市场。
思及此，特蕾西错愕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虽然局势陡然从自己能够全盘掌握的状况突变成了现在这副被动的模样，但她心里并不生气，更多的其实是讶异，甚至还掺杂了一丝兴味盎然在里头——她千挑万选才挑中的人，当然得有点特别之处才对得起她的另眼相看。
如果就这么轻松地让她达成了目标，她难免会生出几分轻视之意。
越是难啃的骨头，啃下来了才能让人越有成就感。
“当然，为什么不呢？”特蕾西及时调整好心态，会意地笑了笑，“这种形式在好莱坞十分常见，我想你应当也对此非常了解。”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这样一种对我来说毫无益处的合约形式。”
“在UtA内部，明星客户的优先级是有所不同的，这一点你想必也清楚。”说到这，她顿了顿，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一旦签署海外分约，那就注定你的优先级永远比不过那些全约客户——哪怕你的咖位更大，能力更强，UtA也不会为你倾斜最好的资源。”
“亲爱的，你能明白其中的差别吗？你确定你想清楚了吗？”
特蕾西的语调里透着些不赞同，表情严肃冷凝。
直到此时，她才露出了苏灵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女高管模样——雷厉风行，强势而直接地揭开了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
“有舍才有得，我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苏灵溪摊了摊手，往后一靠，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华国市场我不可能放弃，现阶段我只接受分约形式的合同，无论是cAA还是UtA。”
在这突然听到竞争对手的名字，特蕾西吃了一惊，“cAA也联系过你？”
“嗯，恰好也是不久之前，但他们的诚意严重不足，压根不值得我亲自跟他们谈。”
苏灵溪这副不屑的语气成功唬住了特蕾西。
连cAA的邀请都不屑一顾，这女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情不自禁又想起了丹尼尔的那句评价，心里顿时纠结起来。
海外分约也算经纪合约，无论如何，她现在应该尽快把人抓在手里才对，合约什么的，还可以之后再升级换代。
只是……她还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看出特蕾西神色中的犹豫，苏灵溪大发慈悲般给出了新的提议。
“其实，我们的关系可以不仅仅局限于UtA的一纸合约。”
“什么？”
“你知道海蒂.琼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