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园是南京城中的一处园林,是江南地区的顶尖大佬议事的场地。
园中议事大堂。
南京六部的的六位大佬和督察院大佬房可壮等人齐聚。
“周大人可曾探到什么口风?”
邹元标率先开口询问。
一众大佬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周延儒身上。
后者平淡的摇头道:“没有。”
“没有?这不应该啊,温长卿曾是你的至交,如今来了南京,就没给您私下给些提示?”
房可壮捋着胡须出言讥讽一句。
他和钱谦益私交不错,昨日看着好友被当众斩首,他最为恼怒的就是周延儒。
诬陷李邦华,让钱谦益死谏之事就是周延儒给出的馊主意。
“阳初,皇帝的刀已经架脖子上了,咱们就不要内斗了!”郑三俊在一旁皱眉出声。
“哼!”房可壮冷哼一声,给了郑三俊面子,不再言语。
郑三俊转脸看向周延儒:“玉绳,现在皇帝派来的三人,其中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你说说吧,咱们眼下如何应对?”
周延儒目光给郑三俊一个谢意,捋胡须沉思片刻后道。
“温长卿为人你们都清楚,既然能被派来,想必已经投靠皇帝;魏忠贤作为咱们的老对手,更是难缠至极,至于另外那个换做李信的官员,我对此人不怎么了解。
按照圣旨上所说的官职来看,这三人分别对应政,军,商三个层面,按照我的意思,咱们必须分成三波人做出对应的行动。”
“玉绳(周延儒的字),直说吧,需要我等怎么配合?”郑三俊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无一人敢出言反驳,可见其在江南的威慑力。
郑三俊,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在其巅峰时任京城吏部尚书,由于其人善交友人,在全国范围内提拔了不少人,麾下学生,徒弟,好友遍布天下。
后来被魏忠贤挤兑到南京吏部为官,不过由于郑三俊年纪大了,他主动退为户部尚书,把南京吏部尚书的位子给了周延儒。
“某下按照诸位同僚擅长的领域做了一个区分,郑大人和我负责应对温长卿,邹大人和杨大人负责在兵事方面应对李信,李大人和刘大人负责应对魏阉。
如此一来,朝廷派来的三位钦差不管从那个方面出手,咱们都能从容应对。”
“说的好听!皇帝派三位钦差前来,诸位都知道是要做什么,单说兵事一项,浙江的那些外人还未离开,若是被朝廷查到,咱们都得掉脑袋!
还有朝廷在顺天府推行的新商税,这摆明了就是对商界出的一记闷刀,下面的人谁愿意把吃下去的肥肉吐出来?
郑大人,还是您亲自出手吧,否则我等免不了步受之(钱谦益的字)的后路!”
房可壮作为督察院的大佬,在听到周延儒说的话后,直接就开怼。
郑三俊看了一眼房可壮,他开口问道:“玉绳,阳初的意思是要听你拿出具体的办法,你若是有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周延儒闻言盯着房可壮片刻缓缓道:“某的办法很简单,以不变应万变!”
“温长卿被任命为南直隶巡抚,那就证明,皇帝暂时还不想大动干戈;最利的那把剑是魏忠贤!
圣旨上说的清清楚楚,魏忠贤是新商税推行官,皇帝最终的目的是要钱!”
周延儒的话落下后,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能坐在这的都不是傻子,周延儒说的,他们心里很清楚。
去年南直隶上交的商税还不足五十万两,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换谁来都得生气!
“皇帝成立的国税局我了解过,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新商税,其实行阶梯式商税法,把商号、商行分为大中小三等,税额最高可达四成,最低为一成五,不过想按照这个制度来,就得有账册,现在工部的案牍库由于失火关于商号的账册都没了,我就看他魏阉如何推行。”
刘一璟在一旁低声说着,他是南京工部尚书,商业中的商号,商行,牙行等组织的基础信息和每年大概的经营情况都是在工部的案牍库有备份。
“没了账册,最多只会推迟魏阉推行新商税的时间,对大局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刑部尚书李启元出言说话,他对刘一璟暗中命人火烧案牍库的做法非常不满。
“诸位同僚莫急,南京是咱们的天下,从上到下都是咱们的人,不要着急,某的意思还是一句,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三位钦差大人有什么动作,咱们在有针对性的行动,否则贸然行动,只会让别人抓住咱们的破绽。”
周延儒说完后,在场的一众大佬都沉默下来。
···
在东林党一众大佬开会的时候,温体仁、魏忠贤、李信三人也在南京驿站中碰头。
“温大人,皇爷出发时交代过,有事和您多商议,您说说吧,咱们接下来先从哪里动手?”
魏忠贤把玩着朱由检赏他的玉扳指,看向温体仁的询问,他和温体仁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虽说后者以前也是东林党,但是之前主要在南京任职。
温体仁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在京中翰林院任职,后来在看到党争的残酷后,上请调任南京,历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左春坊左谕德、,国子监监事,后升任詹事府少詹事,南京翰林院院事,在天启初时,曾任南京礼部右侍郎,兼任南京国子监祭酒等职。
“厂公,下官已经想好了,咱们此行就从卫所下手。”
“卫所?我朝卫所传承多年,南京的卫所能摸出多大的王八?”
“嘿嘿,厂公有所不知,应天府的卫所下辖土地可不是被私人侵占的。
在南京官场有着一个潜规则,但凡在南京任职的官员都可以从户部额外得到一份上好的应天府农田,等在任官员去职后,农田份额随之失效。”
“他奶奶的,难怪南京的赋税一直都收不上来,合着都让这些臭丘八给暗中贪污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魏忠贤低骂一声,他当年权倾朝野时,曾数次命人来南京核查赋税,最后都没有查出个什么,没曾想这其中竟然有玩法!
在这个时期,农田和房产,商铺,属于三大宗硬通货,等同于黄金的存在。
那些来南京任职的官员,大多是不得志或者被贬到南京,本身就处于灰心意冷的状态,东林党只要拿出土地来诱惑,接受者就可以被拉拢成自己人,不接受者就会被打上逆党的标签,在官场中被孤立,最终被他们用各种手段打压下去。
“温大人,咱们刚来就对兵事出手,会不会···”
李信说话有些迟疑。
“嘿嘿,南京的五军都督府的五个卫所,早就沦为他们的走狗,所有来南京任职的官员,最先去上贿的就是五军都督府的龙在田。
咱们只要按住龙在田,就能按住背后操纵应天府军田的人,拿住此人,应天府的卫所下辖土地就能全部收回,李大人就能顺利整顿应天府的卫所。”
“这···好吧,既然温大人有把握,我赞成。”李信思索片刻后点头赞成。
魏忠贤一对老眼盯着温体仁许久后,咧嘴一笑:“到时咱家看走眼了,没曾想被皇爷看重的温大人也能耍耍阴招。”
“嘿嘿,厂公说笑了,咱们如今可是陛下派来江南的钦差,代表的是陛下和朝廷,咱们现在可是绝对的正义使者!”温体仁捋着胡须,呲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