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清看着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但还是一脸倔强的程素素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成东小时候不就是这样！即便生病受伤，还总是仰着脑袋拉着她的手安慰她。
“姐姐，我没事！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病而已。”
白婉清只觉得心头一紧，再看向程素素的时候，早已红了眼眶。
“素素，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你现在很虚弱，湿透的衣服要马上换下来。”白婉清像是哄弟弟一样哄着程素素。
程素素不知是不是冻得糊涂了，有一瞬间她竟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自己在京都的家，眼前就是她的母亲。
程素素嘴硬的撒娇道：“若是让我换你的衣服，我不换。”
“死也不换！”
说完，程素素用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领，惹得白婉清一阵无奈。
没办法，白婉清只能打消和她互换衣服的念头，现在看来，只能在四周找找看，是否有其他的衣服给素素换上。
可是这里除了成堆的箱子什么都没有。
对了！成堆的箱子！
白婉清眼底一亮，顾不上方家人之后会不会有所发现，直接将其中一个箱子给打开了。
一匹匹和杜家布庄一样花纹的布料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方家之前在郭掌柜手里拿到的布料？”白婉清喃喃自语道，随即将手慢慢的放在这些布料上抚摸。
不对，这些料子明显要比她们杜家布庄的布料薄上许多，虽然花纹一样，但是质地还有手感却差的很远。
这些是仿她们杜家布料的劣质品。
白婉清这一瞬间终于明白方家的用意了！白婉清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
“冷！冷！”一旁的程素素不断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喃喃着。
白婉清微微皱眉，随即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匹布，三下五除二简单的扎了一件衣服给程素素换上了。
随后，白婉清将程素素紧紧的环在怀里。
许是程素素感觉到了白婉清的体温，她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
两人就这样在方家的宅子里缩了一夜，趁着天还没有大亮，白婉清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程素素。
“素素，醒醒！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离开了。”
程素素用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白婉清焦急的神情，整个人也紧绷了起来，她迅速的起身，完全没有在意身上被换掉的衣服，两人只是默契的相互点了点头，便一同飞速的离开了方宅。
回到住处好一会儿，程素素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身衣服。
“糟糕！婉清，我的衣服怕是落在了方家。”
程素素说着就要往回去找，被白婉清给拽住了。
白婉清从背后拿出素素的衣服笑着说道：“放心吧！我都带着呢！”
程素素松了口气，也有兴致打量起自己现在的行头。
“婉清，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一块简单的布料，竟然让你做的这样好看。”
说着，程素素像是抚摸珍宝一样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裙子。
只是她越抚摸，眉头皱的越紧，终于在片刻之后发出了惊呼。
“婉清，什么时候你们杜家布庄的布料这么......这么......”素素本就是心直口快的人，这会儿却也憋得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有话就说！”白婉清站在桌边笑盈盈的看着她道。
程素素咽了咽口水，眼珠转了几圈，“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
程素素眼睛一闭，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婉清，要我说你该管管你们布庄的织娘了，怎么现在布料做的如此粗糙！”
白婉清听罢，捂着嘴笑了起来。
程素素听见白婉清的笑声，猛地睁开眼，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白婉清。
怎么说布庄的布料不好，婉清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婉清，你没事吧！”程素素问。
白婉清摇头道：“没事！素素你说得对，这布料的确不好，但却不是杜家布庄的布料。”
程素素听完，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杜家布庄的布料？”程素素想到昨日她们去方家发现的那些箱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婉清，你是说这些布料是方家......准备的？”
白婉清收起笑容，冷峻一笑，“是！”
这下程素素也算是明白了方家要做什么！这......这......方家要的果然不是一点点的钱啊！
他们是想要毁了杜家啊！
“婉清，你一直跟着方家的人，是早就知道他们要这么做？”素素震惊的问。
白婉清轻摇头，“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还那么笃定的跟着方家的人？”
“只是心中的直觉，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像表面那样看起来这样简单，现在倒是如我所料。”
程素素直直的看着婉清出了神，之前父亲就说，婉清在淮洲城扳倒了房家。
她还不信，她觉得定是林云澈在背后帮忙。
如今她却不这样认为了！或许......或许她这一步真的走对了，跟着婉清说不定真的能救自己的父亲出来。
傍晚，杜管事带来了郭掌柜将所有货物运送出去的消息。
接下来两三日，市面上就有了杜家布庄售卖劣质布匹的消息。
此时的杜家伙计，正被一群人围在布庄，他们手里个个都拿着杜家的劣质布，说要讨个说法。
杜家伙计看着客人们手里的劣质布，一脸茫然，他们手里拿的的确是杜家布庄布料的花样子，但是这质量确实是差了许多。
“各位！各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布匹不是我们杜家布庄的布料。”杜家伙计一开口，门外便又炸开了锅。
“这怎么能不是你们杜家的布料呢！”
“是啊是啊！怎么能不是，这花样子一看就是你们杜家的料子。”
“对！就是你们家的料子，你们别想赖账。”
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让看杜家布庄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伙计无奈，请人去请郭掌柜回来主持公道！可回来的人却告诉他，郭掌柜家里已经空了，没有人了！
伙计听到这个消息呆愣在原地！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接连几日，杜家布庄都被这些客人围的水泄不通，由于布庄伙计坚决不认这些劣质布是杜家布庄的，导致这件事传播的倒是越来越快。
杜家布庄的名声也变得越来越差。
方三爷此时坐在马车里，看着杜家布庄门前的闹剧，瞥嘴一笑，随即让车夫送他回了方家。
此时方大爷、方二爷都坐在正厅，正听着奎叔的汇报。
方三爷一进来，便神清气爽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便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吵得奎叔无奈只得停下话头，等他安静下来。
好在这会儿方大爷心里高兴，所以并没有打算怪罪他这个三弟行为鲁莽。
“行了！奎叔，大致的情况你也算说清楚了。”
“总算也是按照咱们的计划在走！”
“现在看来，这杜夫人怕是失算了，这白婉清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力挽狂澜！”
说完，方大爷哈哈一笑，方二爷从容的点了点头。
方三爷则看了一眼奎叔，奎叔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方三爷没再给他这个机会。
“奎叔，我有话要和大哥、二哥说，你先下去吧。”
奎叔张了张嘴，方三爷怒瞪了一眼，他只好低着头退了下去。
方三爷心里暗爽，看到了吧！看到了吧！他现在也不再是没有什么用的方家三爷，不管多么有资历的管事，还是要分的清楚，谁是主子，谁是仆人。
方大爷看着方三爷在那里暗笑，不由得问了一句。
“老三，你有什么话要说便说，怎么自己在那里先品味起来了。”
方三爷随即回过神，咧着嘴嘿嘿一笑，将自己刚才在街上看到的景象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大哥、二哥，你们是没有看到，现在的杜家布庄简直成了过街老鼠。”
“多少人在门口谩骂，看的心里好不痛快。”
方大爷眼角微扬，笑道：“哼！这本该就是杜家的下场。”
“他们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上了，都怪那个林夫人自作聪明。”
“若是当时他们愿意和我们方家合作，怎么会落入到今日这一步。”
方三爷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没错，这就是她们杜家有眼不识泰山，活该。”
兄弟三人一高兴，便让下人准备了点酒菜，在偏厅里畅饮了起来。
另一边，布庄的伙计终于又应付完了一日。
此时他呆愣愣的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前被扔的鸡蛋、烂菜叶心里很是苦闷。
回头望着他一直守候的铺子，竟然一时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怎么？觉得心里委屈？”
一个声音从伙计的头顶上传来，布庄伙计抬头，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伙计连忙站了起来，给杜管事鞠躬。
“杜管事！”
杜管事从怀中拿出一个手帕递给了小伙计。
小伙计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的狼狈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向杜管事。
杜管事用手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做的不错。”
小伙计愣了愣，缓缓地接过杜管事手中的手帕。
“杜管事，你都知道了？”
杜管事点点头，“这么大的事，让你一个人扛着，苦了你了。”
小伙计听罢，扁扁嘴，随后哭的更大声了，将这几日来的不甘、委屈全都释放了出来。
杜管事也没有再阻止他，任由他哭了个够。
等小伙计发泄完，再抬头时，他已经被杜管事带到了铺子的后院。
面前的桌上还摆放了好多鸡鸭鱼肉，惹得他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杜管事，我......我没用！但是我不委屈！”小伙计小声说道。
杜管事摸了摸小伙计的头，“行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先好好吃一顿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小伙计还想说话，他想将这些日子他的想法都说出来，但才刚想要开口，他便咽了下去。
杜管事不是郭掌柜，他眼露精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伙计聪明的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吃着桌上的食物。
等第二日再开门时，门口那些来讨说法的客人看到的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小伙计，而是背脊挺拔的布庄伙计。
“都这么多天了！你们杜家布庄到底给不给我们一个说法。”
“是啊！是啊！再不给我们说法，我们就一起告到官府去。”
“售卖这种劣质的布匹，就该受到惩罚。”
人群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明眼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怕是没有办法善了了。
就在这时，小伙计微微侧身，杜管事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围在铺子门口的人没有见过杜管事，但见到杜管事穿着华丽，便知道应该是个能管事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杜管事的气场竟然让他们的声音弱了下去。
不过还是有人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你就是管事的吧！”
“那你今日就来给我们解决解决这劣质布匹的事。”
“赔钱！”
随后，人群中此起彼伏的赔钱声讨，一浪高过一浪。
杜管事抬起手，中气十足的说道：“各位，请大家先安静下来听我说。”
人群中一个男子没好气的说道：“说什么说，直接赔钱。”
“对！赔钱！”
杜管事微微一笑，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反而平静的说道：“就算是要赔钱，我们也要商量着来。”
“你们一直这样声讨，我们又如何商量呢！”
大家一听，杜家布庄终于要赔钱了，也都纷纷的安静下来了，静静的等着杜管事说话。
杜管事给一旁的小伙计递了一个眼神，小伙计点点头，转身进到铺子里，没一会儿便抱着一匹布走了出来。
杜管事将这匹布现场撕碎了几块，拿在手里说道。
“各位，大家都说你们买到的布匹是我们杜家布庄的布料。”
“可我们杜家布庄已经核对过了，大家手上的布料并不是杜家布庄所出。”
“所以，大家来找我们杜家布庄，实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底下的人群一听，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刚才在人群中带节奏的男子再次跳了出来。
“这位管事，你这就是在逃避责任。”
“你可以问问大家，咱们手上的这布匹花纹，可是只有杜家布庄有。”
“我们买到的布不就是杜家布庄的布？”
“我们不找你赔，还能找谁赔！”
“是啊！是啊！”
杜管事笑了笑，将自己手中的布块让小伙计传递了下去。
大家不明所以，但也都接在了手上，她们对比着自己买的和杜家布庄发给她们的布料，发现除了花纹一样，的确在质地和手感上都不一样！
难道她们买的真的不是杜家布庄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