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之最后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南宫守义不愧为南宫守义，两次失败之后，他大彻大悟之下，完全正视了自己的失误，于战争中找到大夏的薄弱点。
哪怕顾景之让周权撇开了一边，他却始终没有忽视顾景之。
庭州的布防一点用都没有，他明面上是从西北入手，甚至印证了顾景之所想，他仅仅派出几支骑兵，就将大夏三十万大军给截断成多个部分。
甚至连周权都被围困住了。
西北军南下救援，也因道路泥泞，即便薛如海多方挽救，也一一败在了南宫守的谋划中。
大夏四十五万大军，还没冲出国门，就让人给打个全军覆没。
军中将领和随军出征的百官，几乎死伤殆尽，事后，他并未按照顾景之的设想走庭州，而是分出一部分兵力，拖住了顾景之在庭州的兵力，转而绕道北上与突然出现的离月大军会合，再度南下，一路杀向京城。
期间，他调兵准备封锁大夏京城南下的主要通道，整个大夏京城就犹如一枚熟透的果子，暴露在几十万敌军的眼下。
顾景之得到消息，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大夏终究是出了一个类似堡宗一样的皇帝，他入朝以来，谋划了这么多年所积攒下来的底蕴，都在这一战之后消耗殆尽。
西北全部暴露。
乔姝绾收到战报，也不顾仪态，直接找到了顾景之。
看着双目通红的女人，顾景之也没心情去说什么安慰的话，他的两个表兄弟也随军出征，至今生死未卜。
想到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母……以及林冲林峰的妻儿，顾景之很难想象，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景之……”
乔姝绾哀戚地喊了一声。
顾景之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北境的兵马不能动，东线和南线那边，我已经下令，再抽调了二十万人救援京城！”
“迁都之事不可提，否则北境数十万兵马将会沦为敌人的囊中物，而我大夏也将失去整个长江北岸的所有土地！”
“京城若不守住，我大夏将永无翻身之地，你……明白吗？”
顾景之抬起头，双目血红的看向乔姝绾。
乔姝绾心里一痛，道：“可权儿那边……”
“太后……”
顾景之语气加重，几乎咬牙切齿道：“一个被俘辱的君王，你以为他还能稳坐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吗？”
“就算你同意，周氏宗亲同意，文武百官同意，天下人也绝不会同意！”
“你们都说天子是代天巡狩人间的上天之子，一个被敌军俘虏的上天之子，他在百姓心里又是何等的耻辱？”
“为君者只凭心意，好大喜功，这样的皇帝值得天下人为其付出吗？心中没有装着百姓，没有天下万民，天下人又如何拥戴之？”
“我……”
乔姝绾被问住了。
顾景之幽幽一叹，道：“太后且先回去吧，我这些天会召集文武大臣解决眼下之困境，不过我要正告太后一句，迁都之举绝无可能！”
“若有怕死的，可以让他们趁着敌军还未完成包围，让他们南下渡江！留守在京城的周氏皇族若灭，允他们在南边重建大夏！”
乔姝绾听了，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顾景之见状，幽幽一叹，他起身离开了书房。
兵部还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他眼下没有心情去安慰这个美艳的太后。
……
自打收到军报过去了半个月。
顾景之再闻噩耗，林峰带着林冲的尸体回来了。
此时的顾景之，还在城外巡视各个布置点，另外一万神机营将士也伙同城防营，正式接管京城防务。
等到顾景之回到京城之际，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
北离、离月和西北关外异族的人马，总计七十万大军，除了封锁勤王大军要分派出去的人马，有四十万人出现在大夏京城脚下。
顾景之来到林家，面无表情地走入灵堂。
林峰看到他，三十岁的人哭得跟个孩子一般，口中不断地说着，自己没有保护好大兄。
外公外婆面容看着更加的苍老，舅舅和舅母等人也都不停地抹着眼泪。
顾景之站在灵堂前，林冲已经入殓，毕竟过去那么久了，这会怕是根本就死了全貌。
他默默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往日的事情浮现在脑海里，他和这个大表兄……严格来说，聚多离少，可刚过不惑之年的表兄，却是他培养出来的……未来大夏之统帅。
林冲在军事上的天赋真的很强，若非生于和平年代，这会怕已然是一代军神了。
“景之……节哀吧！”
沉寂良久，林家大舅强忍着悲痛，对顾景之说了一声。
顾景之抬眼看向舅舅，见他自己都快熬不住了，却还要宽慰他这个外甥。
林家大舅已经快六十的人了，顾景之看着大舅头上新添的白发，终于开口了。
“大舅，你怪我吗？”
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大舅和大舅母闻言，泪水再一次涌出，老年丧子之痛，又岂是这么简单言明？
不过二人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老大是将军，为人父母虽然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然而死于战场，那也是他的宿命，他的荣耀，不怪谁！”
不怪……
顾景之伸手拍了拍脸上滑落的泪水。
“冲哥的确是我大夏的骄傲，是林家的骄傲，是我大夏的英雄，他死于战场，我这个做表弟的为他感到骄傲！”
“但是……”
顾景之咬牙切齿道：“这决不能是因为主君的愚蠢造成！”
“节哀就是一句屁话，让别人节哀才是我顾、林两家的风范，今日我顾景之若不能给表兄一个交代，那我枉为林冲之弟，枉为大夏阁臣！”
说着，顾景之一把抓起灵堂前的长枪，横了林峰一眼，喝道：“哭有屁用，给老子披甲！”
啥？
灵堂内所有人大惊。
外婆失声道：“景之……”
林峰起身，拍了拍自己脸上的泪水，随后捧着一副盔甲，帮着顾景之披上。
顾景之拎着长枪，踏出灵堂外。
“顾氏、林氏……十八以上儿郎听令！”
“着甲！”
“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