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
很反常的,江辞倦这次昏迷了整整三天之久,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状况。
生命体征和各类情况都显示平稳,但他就是安静沉睡着,一直都没有醒。
用于维持他生命的点滴静静输入,整层静得就好像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呼吸机下,那张盛极的脸庞苍白,就像是黯淡了的烟火,透露出衰败的暮气。
突然,江辞倦紧闭的眼睁开,就像是从噩梦中醒来,急促呼吸着,在呼吸罩上凝出模糊雾气。
他很快分清现在所处的环境,眼神失焦又聚焦,然后扯掉了呼吸罩还有手背的针。
起身太猛,他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在昏暗而寂静的室内显得有些可怜。
但他自己并不觉得,而是被一股强烈的欲望驱使着行动。
又忘记了。
但他这次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人。
江辞倦咳嗽着也在努力扶着床沿穿鞋下床,守着的所有人震慑于他本身的威势是不敢说话的,上前搀扶更是不敢。
随从沉默着迅速为他换衣、穿戴齐整,深深低着头,为他穿鞋的时候更是跪在地上。
杀到江家血脉风声鹤唳的江辞倦,是天才,也是恶魔。
为他递上手帕的下属看到他颤抖着手擦掉手心的血,没忍住劝了一句:
“大人……”
“闭嘴。”
话没出口就又吞了回去,他们只能无奈看他弯腰平复呼吸,手掌按在床头,竹节一般的手指收紧再收紧,按出白到透明的底色。
没有溢出任何疼痛的闷哼,在忍耐填满全身的痛苦时,江辞倦的眼神一直落在手腕。
叠成三串的朱砂手串,和坠着的玻璃种玉莲子,其实是不太匹配的,她却兴冲冲要将它们串在一起。
她……
那个模糊的身影又开始出现在脑海中,笑着的、反抗他的、在别人身边的,零碎出现,唤醒着什么。
头又开始疼痛,他完全可以忍着,却忍不了自眼眶滑落的眼泪。
江辞倦随意擦掉那些泪水,缓过来之后就立马走了出去。
凭着本能按下了不知道去哪层的电梯,也许是每一层都按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想要找的人,电梯一层一层停靠,他都没下去,直到在十二层打开的时候,入目的是熙攘的人群。
这里是露天的巨大花园所在,大部分人都为烟花秀而来。
江辞倦从那些人的交谈中迅速分析出这一点。
人多的地方,她就会在。
他走出,无所谓那些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那是……谁?”
无论是身处同一个圈子的上层,还是运气好通过血腥手段获得上来机会的下十层,都对那张脸很陌生。
面无表情走在人群中的青年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人群的焦点。
在包括射灯在内的灯光各色光源之下,那人仿佛误入人间。
夜色与海风中,他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显眼到出现的一瞬间就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一身垂坠感极强的暗纹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臂,皮肤的白与朱砂的红形成晃眼的对比。
虽然脚步略显不稳,却自带隔离其他人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亵渎。
即使有为他的容貌而惊艳的人,也莫名忌惮着什么,难以造次。
为着烟花秀而来的宾客还在聚集,众人的交谈让邮轮上一直以来的紧张氛围被冲淡了些许。
但是,一切终究还是表象,兔子游戏里最不缺的就是支配与被支配,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免俗。
“跪好一点,你还当你是什么财团主事人吗?”
人潮涌动,大阳伞下的桌椅休憩处,白色西服的男人脸上还有伤,神色麻木跪下。
这种事自从兔子游戏以后就屡见不鲜,有人认出跪着的人是上一轮赢了好几次的赢家,没想到这么快又变成了被支配者。
而使唤他的那个瘦脸男人,居然还是之前殷勤跟在他身边的下十层的家伙。
从出生起就顺风顺水的大少爷,终究还是没玩过从下面厮杀上来的家伙么。
在这场兔子游戏里,所有人都知道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跪好,你以为你还是财团继承人吗?”
瘦脸男人抬脚死死踩上那人脊背,在白色西装上留下了明显的深色污渍。
大家的视线不自觉投过去,只有江辞倦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还在自顾自地寻找着什么。
而那些好不容易因为预告过的大型烟花秀而短暂开始享受旅程的宾客们,又因为看见这幕想到自己正处在兔子游戏中。
野心勃勃的、感到厌倦的、又或是觉得被打扰到的,人们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开始关注那边。
人的天性就是瞧热闹,但其中大概不包括江辞倦。
所有人都以为船主人热衷看到人性的丑恶,却不知道他做这些却只是无意识想要吸引到某个人。
她会在哪?
更远的地方,大小姐早就看见那一圈发生的不同寻常的有趣事情,拍着翡泽的肩膀,命令他把自己从他怀里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