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匹夫言勇罢了
听着自家叔叔略带无奈的话语，闻松涛下意识出声提醒：“叔叔，手握几十万重兵的人，可不止京城龙椅上那位吧？”
“嗯？”
被突然打断，闻云声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上动作一顿。稍作思考后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吾侄聪慧！”
开怀几声，他脸上渐渐露出不屑，“你是说胡人？呵，披上衣服、系上头发的猴子而已，算不上人。”
话说到这里，闻云声轻蔑之色愈发浓郁。借着月光伸手指向北方，嗤笑道：“先有太祖皇族驱赶胡人回关外，平定天下乱局，恢复正统；后有太宗皇帝起兵北伐，驱逐胡人至冰湖以北。到今日已百年有余，其间，胡人无数次起兵南下，意图入关为主。”
“结果呢？”
“哼！”
“最远打到大同便溃败而归。”
说着说着，他身上竟然生出一股豪情侠意，语气间的轻视、嘲讽、鄙夷毫不掩饰，“就说打到大同那次，靠得也不是自身实力谋略，而是乘了大齐皇室混乱，无暇顾及边境的东风罢了。”
“百余年都毫无进展，可见胡人看似声势汹汹，实则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
闻云声背起手，给闻松涛的话做了个定调：“咱们跟胡人做生意可以，完全倒向胡人嘛，非明智之举啊。”
“小侄受教。”闻松涛拱手行礼，言辞恳切。
此言正对他的想法，良禽择木而栖，明臣择主而侍，尽管他身处江湖，不入朝堂，但这种简单的道理还是清楚明白的。
一个没前途、没保证的势力，别说听风楼，就是小门小派都不愿意效力追随。
“你从小饱读诗书，圣人之言、兵家之作多多少少有些涉及，此等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自然不必多说。”闻云声微微点头，欣慰笑道。
精心培养十余年，要是最基本的时局都雾里看花，那可以一掌拍死了，还能省点粮食。
欣慰劲头过去，他还是放不下心，眨眨眼睛想了想，轻声嘱托道：“松涛啊，你此次出来游历，一来是见见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知长短、明高低，方能反思自身，增益不能，取长补短，汲优化缺。二来则是看看民间百态，世事无常，借此养养心神。大事、要事、急事见得多了，心性才会成熟稳重，手段计谋才会老辣果敢，有事临头才不会手忙脚乱。”
“三来嘛，也算一个考验，水缸里可养不出蛟龙嘛……”
自家叔叔这次出远门让自己跟着，原来是这个想法。闻松涛心里惊讶，一时之间只感觉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
或许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闻云声索性闭上嘴巴，任由闻松涛自己消化。
两人都陷入沉默，一方面色严肃，另一方则有些许凝重。
许久，闻松涛幽幽抬眸，不解问道：“那……河西呢？我们可接过不少河西的生意，拒之门外恐怕不好吧？”
“当然不能拒之门外。咱们打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拦在外面的道理。”闻云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更添几分凝重。
“那我们岂不是……”闻松涛大吃一惊，颤声道。
闻云声摇摇头，安抚般抬起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出声打断：“一根筋两头堵的事咱们不做。河西兵马不足十万，凭此便想逐鹿，匹夫言勇罢了，不必理会。”
“生意照做。只不过遇到事关朝廷之事，要慎重些。”
话说得隐晦，意思却明明白白，闻松涛轻轻“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察觉到侄子仍有疑惑，闻云声露出几分笑意，轻松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问就是了。”
“是，叔叔。”闻松涛也笑了起来。
“小侄想不明白的是，您为何避而不见？那位前辈是？”
“锦衣卫指挥同知，徐三。”闻云声并不隐瞒，坦诚说道。
脑海里浮现三爷的模样，闻云声笑容变得灿烂，似乎想起了旧事，“我不现身，自然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被那老小子粘上而已。”
“哈哈哈哈，别看那老小子官服穿着，朝廷俸禄领着，怎么看都官模官样，论起耍无赖啊，他可是天下第一。照神色估摸，那老小子八成遇到了麻烦，我要是现身，绝对会被赖上。”
“你不知道，徐三那老小子还欠我三千两银子没还呢。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做他的生意。”
额……闻松涛嘴角抽动，目瞪口呆。原本以为那位前辈跟自己叔叔有什么仇怨，这才不敢现身相见，没想到竟然是陈年糗事。
周围无人，闻云声脸上尽显欢乐，摆摆手嬉笑，“想笑就笑呗，我又不是端着架子的恶人，如此糗事也算趣谈了。哈哈哈哈。”
闻松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脸上表情丰富多彩，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闻云声可就不顾这些了，笑得很是欢快，甚至可以说放肆。
夜风吹过，四周树叶摩擦的“沙沙”声不断。这时，正笑着的闻云声突然收敛笑意，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丝丝杀意从身上溢出，两只眼珠左右扫动，细细打量周围黑漆漆的林子。
察觉到他神情大变，闻松涛也收起尴尬，目光跟随闻云声视线观察四周。
“叔叔……”
“别说话，有人。”闻云声不等他话问完就低声打断。
有人？！
严肃肯定的话入耳，闻松涛霎时表情剧变。难道是刚才那位前辈没走，在暗处窥视？
不对，不对！自家叔叔跟那位前辈算得上老相识，哪怕其暗中窥视，也不至于显露杀意，绝对是陌生人！
“呵，呵呵。”闻云声讥笑几声。
“朋友，可否现身一谈？”
声音混入“沙沙”声里，可惜黑漆漆中依旧只有树叶摩擦声，其余声音也没有。
闻云声面露恼怒，自己教育自己侄子，外人暗中旁听也就算了，连现身给个说法都不愿意，简直过分。
“哼！”
“给你三息，再不现身，我必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