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一步进去的裴思婧，此刻正在面对乘黄。
“有喜欢的吗？姑娘。”
裴思婧把自己的视线从桌子上大大小小的人偶上离开，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这些人偶...”
裴思婧不明白，为何这里会出现这么多人偶，而且他们的服饰和装扮跨度很大，像是聚集了很久的人偶。
“这些不仅是人偶，他们会像人偶一样，不会伤，不会死。就算身体坏了也可以修补。但他们也像人，有记忆，会开心会伤感。所以说...又不是...”
乘黄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介绍着。
裴思婧扭头，直视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乘黄露出一抹轻笑。
“你是乘黄。”
“你为什么要把阿恒变成妖！”裴思婧质问，就是眼前这个人，把阿恒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不是我，是他自己。我不过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帮他达成了他的愿望。”乘黄否认。
“心声。”裴思婧愣怔，她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她弟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应该从来没有听到过吧。”乘黄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讥讽地道。
“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聆听世人们的心声。然后挑一个执念最强的。替他实现。”乘黄来到人偶架上，从上面拿起一个木偶，递到裴思婧的面前。
“你弟弟的心声，远超众人，你想知道是什么吗？”乘黄的话里，不知不觉间带着引诱的意味，像是不断地抛出诱饵，把猎物一点点的引到陷阱里去。
裴思婧看着那个很像她弟弟的木偶，眼里露出难过的神情道：“我知道。他想变强，想要超越我。想从我手里，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惜...世人果然肉眼凡胎，看清大川大河，却依旧看不清最亲的人。哪怕你们血脉相称，却依旧看不清，对方心中所求。”乘黄把木偶放在裴思婧的手中。语气充满慈意。
裴思婧把木偶拿在面前，恍惚间，她好像从上面再次看到了那个午时。
她拼命的练箭，手上满是割痕，是弟弟小心翼翼地为她涂药，我想起来阿恒那时好像在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练武。”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第一次受伤有人照顾，她叛逆地想要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
“不喜欢。”
她听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当时她只顾着惊慌，并没有注意到弟弟脸上的表情，那是什么样的？
裴思婧用力的去看，她看清了，他病弱的弟弟脸上满是心疼地看着她。
“但姐姐要变强，才能保护你。”裴思婧口中的话和之前的自己重合。
场景再次转变，是阿恒小心地端着一个盒子走过来，他满心欢喜地走过来，炫耀地想要让自己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裴思婧放下手里的弓箭打开了他捧着的盒子，里面是一套精美的钗裙。
裴思婧微微愣了一下，垂眸道：“罗裙精美，却不便行动。不适合我...”
是不适合她，却不是她不能拥有...
裴思婧心中难过，她扭头便离开了练武场，没有看到弟弟脸上失落的表情，以及突然出现的一个人。
不，不是人。是妖...是专门蛊惑凡人的妖，打着实现人愿望的由头，把人拉入无间地狱。
她看到，他的弟弟就是这样，很干脆的点了头，毫不犹豫！
从此，她的阿恒，不再是阿恒。
“愿我病势消退，变得强大。让我帮助姐姐，让姐姐不再独自背负。让姐姐做一个快乐自由的女子。”
“愿我不在旁观，一同承担！”
裴思婧再也站立不住，她有些难过地弯着脊背，胸口像是被砸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乘黄很满意自己看到的，就是这样，亲人悔恨的滋味，最美味了。
“你看，他的执念这么坚定，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你分忧，还你自由。可你，怀疑他，羞辱他。他想要的不过是拿起弓箭帮你。却死在了你的弓箭之下。”
乘黄继续说着，他需要更多的力量，这一点还不够...
“这声姐姐，你受之无愧吗？”
来吧，浮现出更多的悔恨，难过，懊恼吧。乘黄转身打算看着有一个满意的作品，可是等他回头，看到的却是直指他的弓箭。
裴思婧满脸都是泪水，但是眼里却带着坚定，她身体微微发颤，但是拉着弓的手依旧很稳，像是下一刻，手里的弓箭便能射穿他的胸膛。
“闭嘴！”
乘黄看着眼前的弓箭，丝毫不惧。
“要杀我？就像杀死你弟弟一样？”乘黄没想到这个人意志这么坚定，这些都不能把她击垮。
“松开手就行。可是...你杀我有什么用？是我帮他实现了心愿，而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好，却让他活的这般痛苦。宁愿捉妖，都不想做人。”
“裴思婧，你那支箭，不该指向我。而是你自己！”
裴思婧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手里的弓箭再也拿不稳，掉落在地上，她一点想要拿起的勇气都没有了。是啊，是她亲手用这把箭，射杀了弟弟。
该死的人是她。
乘黄满意地看着裴思婧，就是这样，痛苦吧。
“裴思恒知道你这个姐姐为他哭过吗？在他死后的日日夜夜里，恐怕他脑海里只留下了你最后和他说的一句话吧。”
“你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你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你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裴思婧顺着桌子滑落，跌倒在地，口中呢喃着，是我错了。泪水不断地朝下滴落着，像是断了线的水珠一样，一颗又一颗。
“其实，你也愧疚吧。想对阿恒亲口说一句对不起对吗？”乘黄语气开始转变。
“对。这是欠他的。”裴思婧眼里好像有了一种其他的反应，像是找到了赎罪的方法一样。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让你亲口对他道歉。裴思婧，你愿意嘛？”
那道声音猛地砸到裴思婧的心里，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能够帮她的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