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宇”这个名字，我忽然感觉太阳穴开始胀痛起来。
倒不是因为“程宇”这个人，毕竟我在“0713鬼地震”中，见过作为“锚点”的程宇，而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只能用“幽默”来形容。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算上这次，这已经是秦玉林和程宇第三次互换身份了，一次是在秦玉林跳楼的“梦境”里，还有一次是“0615水下溶洞”的记忆提供名单中。
根据“梦境构建”的原理，是因为现实中先发生了“交换”，之后知道这件事的人、被提取记忆加入了“梦境”，才会以那样的形式体现在梦境中。
然而“现实”和“梦境”中的两次交换已经形成闭环，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现实中的两次“交换”可能是一件事。
多年前，蜂巢基地调查部主管和某个人策划、并执行了秦玉林和程宇的交换，之后“某个人”被提取记忆、并加入了秦玉林跳楼的梦境当中。
已知秦玉林和程宇，在当时都是E.c.S.o的成员，所以这件事大概率是E.c.S.o做的。
也就是说，前段时间那个为秦玉林证明身份的、蜂巢基地调查部主管，极有可能是E.c.S.o的残余成员。
而这位主管之后的行为，似乎也验证了我的猜想。
在秦玉林莫名其妙苏醒、又莫名其妙变成“程宇”之后，调查部门几乎没有任何动作，只做了一些走过场似的基础调查，就让他以普通职员的身份留在了蜂巢基地。
与此同时，刘祈因为听我提过秦玉林和程宇的事，所以即便没认出秦玉林，也还是想办法找到刘愿，让他给我送了这个消息。
再之后，秦玉林以“程宇”的身份，在一系列看似合理的人员调动后，莫名其妙的进入了“鼹鼠计划”、又一次和刘祈见到了面。
此时的秦玉林已经彻底恢复神志，但他不知道我和刘祈的替身计划，把刘祈当成我说了很多，而刘祈也通过秦玉林的态度，隐约领会到了我对秦玉林的态度。
于是刘祈向秦玉林坦白了替身计划，而他之后在蜂巢基地的成功藏匿，也有一部分秦玉林的功劳——当然这部分是秦玉林自己说的，我对此持保留态度。
不过这部分好像也不重要。
我放开秦玉林，蹲在地上揉着太阳穴理清头绪：“所以现在可以确定，那个调查部主管是E.c.S.o……你后面进入‘鼹鼠计划’，有他的帮助吗？”
“不知道。”
秦玉林揉着胸口坐起来：“他只证明了我的身份，之后我们就再没见过，甚至连证明身份的过程我都不记得。”
“所以你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牙疼似的咂了咂嘴：“不过调查部主管很容易找到，现在的问题是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E.c.S.o的成员。”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先担心另一件事比较好。”
秦玉林嗤笑一声，脸上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调查部主管是敌人，如果被他发现你的身份，恐怕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真正的太阳了。”
我随口回了一句，脑子里忽然隐晦的闪过什么东西，但又好像只是一个恍惚的错觉。
心里狐疑但我也没有细想，毕竟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重新集中精力看向秦玉林：“之前你说离开梦境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
提到“奇怪的情况”，秦玉林也忽然严肃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感觉当时不只有我一个人出来了。”
“哦。”
“哦？”
秦玉林皱起眉毛：“你这算什么反应？我以为你会很惊讶。”
“下次别瞎以为。”
我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从金属栅栏的缺口钻回去之后，才勉强平稳住加快的心跳：“还有谁一起出来了？”
“……不知道。”
秦玉林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脸上慢慢露出困惑的表情：“当时你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但我在你的脑子里，好像听到了三个人的声音。”
“三个人？！”
我听到这个数量确实有点惊讶，因为当时我的意识在“宇宙之旅”，秦玉林“听到”三个人的声音，那么这“三个人”里就肯定不包括他。
但这是不对的。
张全的来历虽然特殊，但他既不是“锚点”也没有“后门权限”，本质上和“伪意识”没什么区别，除非“主”愿意帮他，否则他是出不来的。
因此那个梦境里有这种能力的，就只有索菲娅和成羽两个人而已，算上“主”也才三个。
但我从没听“主”发出过声音，而在那个梦境的结尾，成羽又陷入了一种极度焦虑的癫狂状态，很难在短时间内清醒并开始逃离。
所以即便还有其他人逃出来，大概率也就只有索菲娅，不可能有“三个人”这么多。
“那三个声音什么样？”
“不知道。”
秦玉林又摇摇头：“我说是‘听到’，但不是用耳朵的那种‘听’，就像默读的时候、在脑子里响起的那种声音……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它们聊了什么呢？”
“没聊天，就是一直重复一句外语——”
秦玉林说到这顿了一下，回忆片刻后，像第一次学说话似的、动作僵硬的慢慢开口：“K……ka……ka……”
“Kakulu-dawa？”
“你怎么知道？”
“……”
我又一次心情复杂的捂住了脸，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意外或者恐惧，只是感觉情况变得更棘手了。
“Kakulu-dawa”的重要性我早有体会，如今秦玉林的经历，又再次佐证了这一点。
种种迹象都说明我和这句短语关系重大，但就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唯一能了解短语含义的途径，就是一号基地信息分析处的约翰森·罗德。
所以无论为了刘祈、还是为了【大灾难】，我都必须去一次一号基地——可这件事是无法两全其美的。
约翰森·罗德是戴森·维克多介绍给我的，两人又都是E.c.S.o的成员，所以我现在必须假设，约翰森·罗德知道“011对Kakulu-dawa”感兴趣。
思路到这，我又捂着脸重重的叹了口气。
在【大灾难】的笼罩下，我一直努力想要保证所有人、至少所有我认识的人的安全，但这次好像不行了。
一个血淋淋的抉择摆在我面前——
以011的身份去见约翰森·罗德、得知“Kakulu-dawa”的含义；
还是用“假011”换出刘祈、再以“假011”的身份混入E.c.S.o，并且在潜伏期间不能调查“Kakulu-dawa”，否则可能会导致我身份暴露。
极度的纠结让我的大脑开始刺痛，恍惚之间，我仿佛看到面前出现了两条铁轨。
一条上面绑着刘祈，另一条上面是【大灾难】，而掌控火车方向的道闸杆，此刻就握在我的手里……
“老师——”
我放下手看着某个方向，在大脑的尖锐刺痛中，面部痉挛似的抽搐着勾起嘴角：“我看穿你的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