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风云密布,而荔平则是艳阳高照。
言玉几人正在程九鸢房间里看着她试嫁衣。
“还有三日就要出嫁了,还记得当年你随着你舅舅来姑苏时,你瘦瘦小小的,才到我腰间,这一晃啊,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盛氏为程九鸢整理着嫁衣,眼眶慢慢红了。
她没有女儿,又养了程九鸢七年,跟自己亲女儿没什么两样。
程九鸢心里也酸酸的。
祝夫人连忙道:“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许惹人落泪,咱们都商量好了,大喜之日,谁都不哭,咱们得笑。”
言夫人也点了点头:“可不是,你该高兴。鸢儿嫁的人是宸王,一表人才不说,对咱鸢儿可谓一心一意。”
盛氏点头:“对对对,应该高兴。”
她把眼泪憋了回去,四周看了看:“哎?你两个师父呢?这一整天都没看见她们人影儿。”
程九鸢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没关系没关系,三日后她们肯定会出现的。”
“这嫁衣真好看。”祝锦笑嘻嘻摸着嫁衣感叹。
“当然了,这可是咱们几个花了近半月时间,连夜赶制的。虽然时间短,但在哪买也没偷工减料,每日两眼一睁就是绣。”
“这一对鸳鸯是你言伯母绣的,这并蹄莲是你外祖母绣的,我们的祝福,都藏在这一针一线里,希望你跟宸王那个往后的日子都恩爱和顺。”
程九鸢坐在妆镜前,摸着身上的嫁衣,心里感动,眼眶发热。
前世,她和亲北齐,穿的是宫廷赶制的嫁衣。
金丝银线、繁复华贵,可远不及她身上这件。
这件嫁衣,穿在身上,连心都是暖的。
妆娘给程九鸢上着妆,众人坐在身后说着话,屋内早已布置好,温馨又喜庆。
门被推开,丫头扶着裴老夫人从门外进来。
程九鸢朝着镜子里的外祖母嫣然一笑:“外祖母。”
裴老夫人上前站在她身侧,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当年,她也是这般看着风华正茂的女儿穿上嫁衣,以为女儿可以幸福一生,可没想到……
程九鸢看着镜里外祖母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想娘了。
她转过身伸手环住外祖母的腰,脸贴在外祖母身上。
妆娘想提醒一声,想了想还是住了口。
裴老夫人摸了摸外孙女的长发:“别把妆容蹭花了。”
程九鸢放开了外祖母,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让妆娘继续上妆。
没多久,妆娘说了声‘好了’,程九鸢起身,然后转过身。
房内响起几声惊叹,就没了声音。
一袭嫁衣仿若天边流霞,拦腰束着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封,把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动作间,裙摆起伏晃动,如驾着云彩的仙子。
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扫,妆娘并没有上多浓重的妆,原本的清冷染上了几分娇媚,看得人移不开眼。
程九鸢摊开手,看了看妆镜里的自己,没什么问题。
“那成亲当天,就这个妆容吧。”程九鸢出声道。
众人找回声音,满口称赞。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木槿的声音:“姑娘,宸王来了。”
裴老夫人立刻道:“成亲前三日,新人可不能见面,让殿下回去。”
“现在可不能让殿下看到,等三日后,保准迷得他找不到北。”
楚珩本如往常一样来找程九鸢,却被告知,这三日都不能见面,无奈地叹了声气。
到了夜里,楚珩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见她的心到达了顶峰。
程九鸢正准备睡下了,就听见有人敲了敲她的窗户。
程九鸢走过去,正准备开窗,楚珩的声音就响起了。
“别开。”
程九鸢好奇问道:“怎么了?”
“外祖母说,成亲前三日我们不能见面,说是见了,不吉利。”
“那你来这里干嘛?”
“我忍不住,就想与你说说话,隔着窗户也行。”
“外面冷,你还是进来吧……”
楚珩固执道:“不行。”
程九鸢笑道:“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守规矩的人。”
“关于你的每件事,我都很认真。”
程九鸢闻言,只觉得丝丝缕缕的甜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鸢儿,你知道吗?在姑苏见你的第一面,那时候下着雨,你一袭青衣,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食盒,飘然而至,像不染凡尘的仙子。”楚珩靠在木窗上,仰头看着天上明月,声音带着丝丝飘忽。
程九鸢勾唇:“所以,你是以貌取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否认自己当时被吸引,但那是对美好事物的本能反应。后来,你在娄东之困中展现出的才华,勾起了我的好奇,我在想,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么有灵气的姑娘。”
“后来得知你是丞相之女,我心底窃喜,毕竟你迟早要回京。”
“可我听说,当初皇上要赐婚,你一开始是拒绝的。”
“我那是怕连累你,因为我知道你于我无意,我要做的事,一旦败了,就绝无活命机会。把无辜的你牵扯进来,实在自私。”
“那你后来为何又愿意了?我听说前后不过半日,你就去跪求皇上赐婚了。”
“因为一个梦。”
程九鸢好奇道:“梦?”
“那一晚,我做了一梦。梦里你喜欢的人是楚泽,可楚泽喜欢你庶姐程云歌。你被迫和亲北齐,你在北齐过得很不好,最后下场凄惨。”
寥寥几句,屋内的程九鸢已是满脸惊骇。
他居然梦到了前世!
“是不是很莫名其妙的梦,但那梦真实得可怕,我是被痛醒的,心口痛得我受不住。我一时魔怔了,想着决不能让梦中成为现实,决不能让你和亲北齐,我就去求父皇赐婚了。”
“那一时的冲动,是我最不后悔的决定,好在梦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程九鸢瞬间打开了窗,吓得楚珩猛然背过身去。
“快关窗!不能见面!”
程九鸢双眸含泪,嘴角带笑关了窗户。
既然他不想他们之间有一丝一毫的意外,那她也遵守吧。
“煜之,谢谢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谢我做什么?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就是行尸走肉。我活着的目的本只有一个,为母后和兄长报仇。我现在觉得很幸福很幸福,鸢儿,谢谢你……”
二人隔着窗户,互诉衷肠。
影子重叠在一起,似乎永远也分不开。
如水的月辉倾洒满地,庭院花树摇曳,景色朦胧,地上光影交错,如梦似幻。
这一刻,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