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的管事将香水行的画样拿来呈给夏子乔和谢承让。
“东家姓段,在怀州有酒楼、茶馆,还买卖药材,这次来汴京没有声张,只是吩咐几个为他办事的商贾在外面走动。”
谢承让道:“段家在京城有什么关系?”
夏家管事道:“明面上倒是没有,这些日子我会让人盯着那边,看他们与谁来往。”
这样的商贾,不可能在汴京没有相熟的人。
夏子乔道:“只要不是皇亲国戚,或那几个世家名门就不碍事。”
“这样的商贾,哪里能攀得上世家,”夏家管事道,“那段家手中银钱也不多,平日里出手并不阔绰,银钱都花在买地、盖房上,连乘坐的马车都是最寻常的。”
“段大郎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倒是有几分心机,不过那也是在怀州养起来的,来到汴京……”
管事没有继续往下说。
来到汴京必定无用,现在就已经被他家郎君盯上了,早晚都要灰溜溜地从这里离开。
夏子乔吩咐管事:“继续盯着,莫要放松。”
管事应声。
等到人走出去,谢承让端起茶与夏子乔同饮。
夏子乔道:“虽然损失了贺家,若是能拿到这段家的家业,也不算亏。”
“郭雄、郭川两兄弟的船队在运送石炭,”谢承让道,“这个你可知晓?”
夏子乔皱起眉头:“贺家办事不利,小看了那两兄弟,让他们在眼皮底下弄出那么多麻烦。”
现在他才弄清楚,这两兄弟不止是暗地里写状纸告了官,还偷偷买船组成船队,他们因为提前在河上清淤,被朝廷应允运送石炭。
夏子乔想了想:“你还是觉得郭家兄弟背后有人?”
谢承让没有说话,看许多事都理清楚了,可他却还觉得有些蹊跷。
朝廷已经在汴京用石炭,那大名府谢氏为何还不出现?
谢氏是不可能离开汴京的,她既然藏匿起来,就定会选个时机再走到人前,难不成是她退缩了?
在大名府闹出那么大动静的商贾,就算无法在汴京立足,那也得走上一圈,不会连试都不敢试。
要么就是她一直都在,只不过他们还没发现。
她在的话,会在哪里?
谢承让道:“必须要将大名府那谢氏找出来。”知晓了那妇人的动向,他才能安心。
……
南城。
段大郎从茶楼里出来,正往住处去,路上遇到雇工和船工,他们纷纷让路行礼。
段大郎是这片地的东家,消息不知是谁放出来的,短短半日之后,南城这里大半人都知晓了。
从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做买卖的段大郎,开始时还能坦然面对,当听到夸赞他的言语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就有点挂不住了。
北边来的商贾个个都想要拜会他。
茶楼挂上了同乡会的牌匾之后,其他州、府的商贾就纷纷寻来,他们也想要建同乡会,想要让他帮忙指点一二。
段大郎自然没有答应,人群中他应对自如,心底里却慌得不得了,因为……他就是个假货。
这事都要从他自己找上郑三爷说起。
他知晓郑三爷在做佛炭,也看准了石炭和佛炭是桩好买卖,最重要的是,他看准了大名府的谢大娘子。
谢大娘子做的那些事,每一桩都不寻常。无论是大名府泥炉,还是善待雇工的做法,都让段大郎首肯心折,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谢大娘子一叙,更想要加入大名府的乡会。
他找到郑三爷提及此事,请郑三爷代为引荐,郑三爷也认认真真为他写了举荐信,送去了大名府杨家。
不料他还没见到大娘子,却等到了郎君的信函。
他与郑三爷他们一样,都与王家有些牵连,但郎君从未曾吩咐过他们做事,这次郎君突然写了封信函给他,让他来到汴京,有桩事需要交代给他去做。
他不敢耽搁,以最快速度赶到汴京,一路之上,他想过许多可能,郎君让他做的事定然不一般,否则不会再三交待他,要守住这秘密,不准与任何人吐露实情。
他也做好了准备,可能这次会丢了性命。
到了汴京之后,坐船到了南城码头,然后……
一切都不似他猜想的那般,他根本不用做别的,只要偶尔露个面即可。开始他一头雾水,可很快他就发现,他眼皮底下这些,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这背后真正的东家,他不必去猜了,一定是谢大娘子。
谢大娘子收到了他的信,问到了郎君?郎君对他信任有加,所以让他来到了汴京帮忙?虽说段大郎觉得有些不可能,但这样的解释最为合理。
至于为何让他前来,那是因为谢大娘子眼下不能露面,他们要为大娘子遮掩身份。
段大郎愿意做这样的事,如果大娘子的身份被人知晓,南城码头的一切就得终止,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在他眼中,这里就是第二个大名府,所有一切刚有个苗头,还需好好呵护。
“大娘子在屋子里。”
于妈妈撩开帘子,将段大爷和郑三爷请进去。
谢玉琰正在与杨小山说话。
“所有的伙计,无论是挠背、梳头、剃头还是修脚,做出来的时候,都要与师傅教的一模一样。”
这样的好处有许多,宾客每次来香水行,遇到的不是同一个活计,感觉却都是一样的。
再者,有固定的做法,学起来也会很快些。若是谁没有用心做事,也更容易被发现。
杨小山应声。
段大爷忍不住在这时候插嘴:“最近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了,许多人都是来这里寻活计的。”
“今天就被郭雄挑走了好几个人,要带去船上。”
郭雄一双眼睛,整日就盯在那些找过来的雇工身上,适合做船工的雇工全都被他抢走了。
当然这也是好事。
现在城中不少人都知晓,南城码头上好寻活计。
如今还是农忙的时候,等耕种的季节过去,会有更多人前来。
段大爷已经能预见到那时的热闹。
“来香水行学手艺的也多,光是学艺的期间包饭食这一点,就引来不少的人,如果他们肯用心,只要学成之后,就立即能在香水行做工。”
“我看用不了太长时间,咱们这里就能成气候。”
成什么气候?
自然是有很多人愿意来为大娘子做事。银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只要人在,什么事都能成。
这就是这段日子,段大郎在谢大娘子身边学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