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学习什么学问？”
李银河道；“我刚刚跟米粒管事谈论帝国最伟大的力量，农民！我们继续说农户。”
秦九面露难色；“乡民粗鲁愚昧，流民军残暴盲动。他们的事情是学问吗？”
“肤浅！”李银河严肃道；“商行商行天下，依靠谁产出商品。我们开拓远方，依靠谁护卫安全。
目前，商军舍生忘死，逼迫兵势强盛的后金暂时停战。商军主力绝大部分来自乡社，为什么不惧怕任何强敌？朝廷的军队为什么彼此见死不救，屡战屡败呢？
我对你们要求不多，最起码要做慈悲善良的人。所谓致良知，历练红尘无愧良知。我们离开人间起码心平气和。
农民的问题是中华民族最基本的问题，也是帝国最基本的学问。涉及农民的问题方方面面，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帝国的核心问题，都是国策论，都是大学问！”
李银河向米粒道；“你是乡社实践的专家，你给她们说说乡建。”
米粒向小纨等人施礼道；“各位是学识渊博的女公子，应该熟读经史子集明白事理。李大人所说的是金玉良言啊！
米粒出身教门，其实出身帝国的农村。唐太宗曾言；百姓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非常精辟地总结了帝国治理的核心重点。农民占据了帝国人口的绝大多数，他们的问题就是帝国管理的大学问。
但是，华夏帝国对于乡村建设有心无力，绝大多数朝代对于农民问题是疏忽轻视的，有货殖因素也有传统价值观念的影响。
以农业为主要税源的帝国收入有限，无法将统治触角有效深入乡村，所以皇权不下县。我们的民族历史悠久，至圣先师编辑《十翼》解读易经，编辑史书督促帝国统治者能够以史为鉴，为中华民族寻根问缘作出伟大贡献。
但是，我们的历史太长，权谋太深，兵法太多，士大夫阶层抛弃管理的天道精华，积极玩弄权术，根源在价值观啊！
管理者满口仁义道德，其实醉心于利益。这是华夏帝国漫漫历史演变的悲哀，农民实际在统治者眼中只是予取予求的草芥。
这个问题的前提是哲思价值问题，还是李银河大人讲讲吧。”
李银河点点头；“我一直反复强调价值观，它太重要啦。怎么说呢，一切的道德判断源于价值判断，一切的重要性判断全部是源于价值判断，我们生活中无时无刻都面临价值判断，我们现在乃至以后的生存状态都源自价值判断，所谓咸其自取。
但是，我们能够咸其自取吗？其实不能。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们融入社会其实被社会价值观，也就是被伦理文化所控制。我们成为社会人，自觉不自觉被无形的伦理控制，现在甚至被奴役。
我们的先贤非常伟大，一直致力于揭示天道，为后人解放束缚。生为中华子孙何其幸运啊！
价值观是唯心的是分别心是可以被操控的，所以先贤强调君子不器行者无状，不要被形而下的观念束缚，不要被服务于某类人的险隘价值观支配。
本朝阳明先生讲正心以中，方外人修行去分别，讲中观。都是帮助我们找到自我，也就是主体性。所谓立心中正心外无理，告诉我们追求内源，本心光明。
西方哲学家认为；价值在货殖意义是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哲学意义呢；主体对客体重要性的判断。
我们的历史太长，权谋太深，兵法太多，内幕太厚，欲望无限。所以几千年来我们的价值观前两位是权和钱。到现在依旧如此。
一朝登科进士，全家鸡犬升天。无外乎兼并土地偷逃税赋，买官卖官徇私枉法而已。大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利益面前，儒家显学被改造成变态潜规则，揣着明白装糊涂，士大夫忘记了儒家的煌煌教诲；民为贵。
现在的儒家显学已经病入膏肓，成为臭水沟的糟粕，欺负老百姓的束缚工具而已。
秦九刚才提到，百姓愚昧盲从。这就是现在士大夫的刻意维护利益的结果。愚昧无知才是纳税最好的劳力才是被剥削最好的对象才是战时最好的炮灰。
盛世百姓苦，乱世百姓更苦。
小纨小鸾你们为何对未来生活惴惴不安，因为现有价值观女子不应该有思想，无才便是德，你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你们让夫君夫家面对你们如何自傲，如何奴役你们。
徐安生教授美惠多才，结局就是被夫家赶出家门流落青楼，被世俗唾弃。”
李银河指指秦九道；“古怪精灵撒泼打滚也就能大招轰击师父，温暖本官心尖。你要是出嫁也是被休的女子。
好好学习，换天改命呢，金圣叹这个混账，给本官嫁接好多因果，真是幸福的烦恼！”
一只快船靠近码头，金圣叹将通行证递给警卫，对身旁朴太愚道；“学生掐指一算，李银河大人已经控制了局面。
实话说，在江南找学生扶乩得排队，预约排到一年以后，给钱都不行，这是业内地位的信誉问题。
朴学友，你能认识本学兄实在是福气呢！”
朴太愚擦擦汗道；“学长啊，皮岛守卫偃旗息鼓，到处都是商军旗帜耀武扬威，战场形势一目了然，这跟您掐指没有关系啊。
商军威武，咱们刚刚藏在附近，战斗就结束了。李银河大人治军非常了不起啊！我们刚才隔岸观火是不是不地道啊？”
金圣叹满不在乎摆手道；“李银河大人一直强调，要把有限精力用在优势领域。贴身肉搏不是我们的强项，我们善于躲在暗处卑鄙地偷袭，不，聪明地打击敌人。
你看，我们还冒着生命危险抓住捣蛋的反叛的俘虏呢。”
金圣叹指指船上换了便装的孔有德等人道；“学生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好人，跟我们的气息很相近，肯定是坏人。走，向李大人请功去。
脸皮要厚一点，战斗过程要描述惊险一点，李大人都没脸，凭什么笑话我们。”
李银河痛心疾首对小纨等人道；“你们一定记住师父的话，绝大多数人忙忙碌碌焦躁一生，浑浑噩噩虚度年华。
为什么呢？就是没有找到主体性，随波逐流。不知道怎样找到自我，找到心。眼耳鼻舌身意法心，我们无法突破法找到心，在光明心坎外徘徊，被有缺陷的价值观奴役。
我们知道不喜欢目前的状态，但是无法挣脱世俗规矩。
我们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习惯了封建伦理，认为价值观就是权钱。其实价值观可以被操控可以被设计。秦九理所当然认为农民是散漫愚昧虚弱的，这就是主流价值观的潜移默化影响，好像成为真理，被绝大多数人认同。
我们修行什么，修的是内源，找的是真心。阳明先生龙场悟道欣喜若狂，他九死一生找到了自己，从此掌握了自己的人生，能够洞察事务的本质，心灵如如不动，打开一双慧眼重新审视红尘。”
李银河手舞足蹈；“我们要有独立的高耸的人格，要有悠远的目光，要有出神入化的技艺。在世俗权钱之上，要尝试提高荣誉尊严奉献公平。
所谓致良知，要有一颗大爱的善心。”
李银河的手指僵在空中，金圣叹貌似潇洒出现在李银河眼前。
李银河缓慢收回手指道；“致良知非常高尚，师父修行还在路上，不高，先打死神棍再展示大爱。”
“何必动怒呢！万事可以谈判。”金圣叹打开折扇，冲小纨等人施礼道；“多么聪慧的女孩子啊！
月宫女侍者小鸾啊，好久不见。英姿飒爽的秦九，你家女军将可好！
李大人，学生抓住一群逃跑的兵痞，带回鸭绿江以及长白山的商贸整合信息，走，逛海去，边走边聊。”
李银河搓着手腕道；“高手兄正在海边谈情说爱，我们去海边不好吧，我要打你会破坏气氛。
本官一向注意风度。”
金圣叹撇嘴道；“李大人虚伪啦，咱们都是光棍，必须搅合伤风败俗的爱情啊。莫要纠缠细节，我们的本色就是捣乱，根本不必理会假大空的助人为乐。”
金圣叹边走边道；“叶小鸾是周庄人，父叶绍袁是进士出身的文学家，以母亲病重为由辞职。小鸾的母亲沈宜修，出身文苑世家松陵沈氏，沈氏以戏曲闻名被称为吴江派，与大名鼎鼎的临川派齐名，临川派的戏曲名家是汤显祖。
叶绍袁辞官后，坐吃山空，致家境贫困，三女儿叶小鸾出生时，不仅家无余粮，母亲沈宜修连奶水都没有。小鸾被过继给养母，养母张倩倩亦是文采了得，端丽明智，亲授其毕生所学。
女子学习只能依靠父母私下隐秘传授知识，小鸾从学习一道来说，何其幸运！叶小鸾十岁时，养父母双双过世，无奈的她只好回到亲生父母家中，还家后的叶小鸾在父母的精心指导下，更是进步神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李大人，得如此聪慧佳丽为徒，你是不是欠了学生一个大大的人情！”
李银河面无表情边走边道；“小鸾一家人并有文藻一门联珠，她们唱和自娱，愉快地玩耍呗。
本官有自知之明，文学功底不扎实，毛笔字马马虎虎，教授谢宝这样的歪瓜裂枣还能得意洋洋，教授佳才误人子弟啊！
赖图说了，本官需要自知之明。金圣叹，你把她们领回江南老家吧，教导她们就得介入因果。本官还要勇猛精进搞事情，哪有精力影响他人的因果呢！”
金圣叹一脸云淡风轻道；“叶小鸾天生是个美人坯子，尚在襁褓中就眉目如画，宛然玉人，且灵慧早熟聪敏异常。
嗯，三四岁之时口授《万首唐人绝句》及《花间》、《草堂》诸词，皆朗然成诵，终卷不遗一字。
及长，小鸾能弈棋，十六岁善弹琴，清泠可听。又擅绘画，摹山水，写花蝶，书法亦秀劲。”
李银河皱眉道；“金圣叹，本官愚钝会误人子弟，小鸾她们妥妥是别人家的灵慧孩子们，我教她们是耽误她们。
你个混账行子，装神弄鬼的神棍，你不是惊才艳艳的六等秀才嘛，你怎么不教？”
金圣叹叹口气道；“做人贵在自知之明，我有二十多女弟子呢。我的主业是文化扶乩，我对女子还是了解的。
我的主业涉及方外之事，当然注意因果轮回。
情深不寿惠极则夭！
小鸾的母亲并没有因女儿的柳絮之才而感到高兴，相反，她敏感地有种不祥的预兆。有一天，她同小鸾清灯夜坐，但见月明星稀，槛外风竹潇潇，疏枝密叶，景色如画，遂口占曰：‘桂寒清露湿。’不意小鸾即刻应道：枫冷乱红凋。
她虽然惊讶女儿才思敏捷，但是预感不好，隐隐觉得小鸾有清冷离去的征兆，李大人，女子的感觉非常厉害的。”
李银河木然道；“银河正在情感领域艰难跋涉，我不懂。”
金圣叹摆手道；“李大人文化底蕴太差，没法交流。文化大家都是以神感触，所谓以神遇。
算啦，跟你说文化就是诋毁优秀。
小鸾母亲反正感觉小鸾快离世了。她找到我帮忙。学生以文扶乩，搞不定啊，小鸾需要抓手，也就是在红尘有一些牵挂。或者有人帮她抗下天谴，美惠的副作用吧。”
李银河迷惑道；“这跟本官有个毛线的关系，聪慧美丽招惹天谴，那就抗呗。神棍啊，你不是主业方外，对女子了解全面，你处理此事算是拿手啊！”
金圣叹摇头叹息；“学生道行浅薄，搞不定啊！学生和小鸾交谈时常恍惚浑身发冷，月宫很冷吗？不是繁花似锦吗？
吴刚天天砍桂花树，那里能长花草应该温暖啊，学生感知敏锐，跟小鸾在一起三魂抖动，要命的节奏！”
李银河抓住金圣叹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憋着好屁，你三魂不稳就把小鸾推给本官，你这是间接谋害本官，我要去告你。”
金圣叹艰难脱离李银河魔爪道；“李大人，你冷静点，不是每个人都感知敏锐的，你这种粗人别臭屁啦。
你已经收小鸾为徒，你没有遭受天谴呢，说明你适合帮助小鸾换天改命。”
“已经遭雷劈了，没有完全劈死呢。”李银河摸摸脑袋道；“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跟小鸾没有关系，神棍，你欠本官天大的人情！”
“原来如此！”金圣叹抖抖衣衫；“小鸾聪慧爱烟霞通禅理，实在是逸韵风生。小鸾母亲评价其笑笑生芳，步步生妍，我见犹怜。
这么好的美玉交给李大人教导，你欠我天大的人情，还算明白事理。”
金圣叹摆手制止李银河说话，对码头大蝉拱手施礼；“大蝉姐姐，每次见到你，学生都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你的眉目之间 锁着我的爱恋
你的唇齿之间 留着我的誓言
浪漫的季节 醉人的诗篇 哦哦
你是我的诗篇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李银河诧异盯着唱歌的金圣叹道；“这是我唱给秦医生的，神棍，你过分啦！”
金圣叹摆摆手，一本正经对笑得花枝招展的大蝉道；“学生是六等秀才，专注读书忽略了情感，见到大蝉姐姐才明白女子的娇美是老天的恩赐。
学生跋涉几千里来到边镇，终于明白，只为收集世间的温柔去见你，山野千里，你是我藏在风中的欢喜。”
高手腻歪道；“神棍，你是不是找揍啊？”
金圣叹哼了一声；“学生路过云从岛海边礁石，一不小心听到有人说话，他说小蚕妹妹是他的最爱是他的唯一。
是不是高手兄啊？你现在拉着大蝉姐姐的手，学生就迷惑了，谁是你的唯一啊！”
金圣叹抖抖折扇；“高手兄是盗门黑帮，你讲不讲规矩呢？蒹霞苍苍，余晖灼灼，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佳人秀丽君子好逑。学生年轻潇洒正当追求美好的紫色韶华时期，以才动人以情暖心，怎么啦？”
高手拱手；“盗亦有道；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高手虽然是旁门左道，但是自信是大盗。
三曲九律瑟悠悠，痴情染就女儿红。高手承诺照料小蚕，那就会以命应诺。高手是粗糙汉子，哪里懂得风情万种如花美眷。
老天厚爱，小蚕是我的命大蝉亦是我的所爱，任时光无言流水无声，我的世界，因她们素美依然。
拥有梦想才能叫做青春，指梦为马才能骄傲金色年华。她们都是高手的，如果不服，那就用刀比拼用命说话！”
“始于心动，伴之白首；拥之则安，伴之则暖！”大蝉拍拍高手道；“良人，人生最快乐的事，不是初聚之欢，而是久处不散，不论认识多久，都是今生有缘。
岁月轻薄时光消瘦，我愿是一朵莲花，为你娉婷为你拂去尘世潋滟。星河璀璨彼岸花开，这里有我们纯真的记忆，浪漫的时光，温馨的笑脸，消逝的时光……
我们以为世界还很久远，以为岁月没有改变；不知道多年以后，能否依旧记起这份甜美。我给你的不多，多想将时光定格在此时此刻，唯在暗里爱你暗里着迷。
高手，对于你追求的情感，你要自信呢！这也是对我对小蚕的尊重！”
大蝉冲抖动折扇的金圣叹道；“小男孩，谢谢你对我的欣赏，你是满口花花的坏人，快到达偷心的渣男水平啦。
因果循环，注意口德。”
大蝉挽起高手胳膊道；“我们让给他们码头，去海边聊天吧！高手，你的臂弯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