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锦予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
杨柏树目光瞥了他一眼:“快吃吧,别跟咱们兄弟几个见外了。”
厉锦予脸颊染上一层绯红,窘迫地捂着肚子,犹豫再三,才打破心里的执拗:
“好吧,谢谢你们。”
耿尧的座位在厉锦予旁边,他时不时用余光看着厉锦予吃饭的动作,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厉锦予吃饭都是那么可爱。
厉锦予把手机调成巅峰赛的回放视频,他一边吃肉包子,一边复盘上个星期被翻盘的一局游戏。
厉锦予那局玩的最熟练的李白,却因为阵容极度不合理,敌我差距过大,队友心态崩溃,导致游戏失败。
可厉锦予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可都没有输过,这次他也相信通过自己的实力能带飞全场,可还是输了。
对厉锦予来说是打击,他相信只要认真分析敌我双方的局势和运营,经济优势是怎么一步步没的,队友是怎么掉点和冲动的,一定能得到失败的答案。
厉锦予喜欢从失败中吸取教训。
很快,厉锦予把包子和羊肉汤吃的一点不剩,他捂着圆圆的肚子,吃饱之后的愉悦感片刻之后,他的眸光逐渐暗沉下来。
嫂嫂说母亲会抽时间到岚和看他,还说母亲已经变了,变得温柔随和,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他等啊等,在医院躺着的一个星期里,母亲还是没有来。
厉锦予默默叹息,他就知道,嫂嫂一定是在安慰他,让他病情稳定恢复,所以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母亲不待见他这么多年,从来不愿意主动见他,甚至嫌恶他,又怎么会在去那么远的地方看望他呢。
厉锦予清秀的脸上,被忧郁占满。
“还饿吗,我昨天买的火龙果没吃完,给你剥一个吧?”耿尧见厉锦予有些发呆,还以为他没吃饱。
厉锦予回过神,连忙摇头,微微一笑:
“吃饱了,晚上吃的太多不好消化,火龙果留着你吃吧。”
耿尧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一直控制在自己跟厉锦予的距离,可总是在不经意间,偷偷观察厉锦予的一举一动,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叹息,都让耿尧心里揪的不行。
听说厉锦予被人堵到小树林围殴,他着急坏了,一下课就跟辅导员打听他在哪个医院,连社团活动都顾不得参加,他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在祈祷厉锦予一定要平安无事。
好在厉锦予除了骨折,别的没有意外,耿尧一个星期都陪着厉锦予,帮他打饭洗衣服,还帮他脱裤子上厕所。
耿尧承认,他是心甘情愿做这些,并且希望厉锦予对他另眼相看,至少跟别人不一样。
陈柏树打游戏,缺个对抗,耿尧还想帮厉锦予洗衣服,就被拉去凑人数了。
厉锦予寝室一共四个人,除了王漠,厉锦予跟陈柏树和耿尧关系最好,他们两个虽然家庭不太富裕,但总是力所能及地帮一把厉锦予。
有时候改善伙食,就拉着厉锦予一起去。
因为厉锦予性格自卑,长相偏女性化,所以自从进了大学,就遭受到了很多恶意。
有一段时间厉锦予总是躲在角落里,双目空洞无神,看着地面发呆。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陈柏树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然后叫上耿尧一起,每天换着花样开导厉锦予。
那段时间没少在厉锦予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厉锦予一直都是很感谢他们的。
他代打赚了钱,就会给他们买好吃的,但他舍不得给自己买。
他要把剩下的钱存起来,继续努力赚钱,将来到老家县城买房,拥有自己的一个小窝,然后就去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独来独往,没有亲人看望他最好。
他在厉家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因为他的出生,给家里所有人带来了烦恼。
就在这时,寝室门被敲响。
耿尧虽然在认真玩游戏,可听到声响后,抬眸看了一眼厉锦予胳膊上的绷带,快速说:
“我去开门。”
刚把门打开,“啪——”的一声,手机被甩到地上,耿尧猝不及防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推到书桌上,
他的头撞到书架的侧棱上,顿时脑袋嗡嗡作响,有些站不稳。
耿尧刚想开口骂人,可等他看清来的人后,他脸色憋得涨红,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厉锦予自然被这些声响吓得站起身。
一张白嫩清秀的小脸,染上手足无措的恐惧。
一个穿着耐克纯黄色短袖、迪奥黑白格纹短裤,踩着人字拖的黄毛小子,最先踏进来,然后是三个穿着大裤衩子,瘦得跟猴似的男生。
属于社会青年的地痞感瞬间溢满整个寝室。
“你们、想干什么?”
厉锦予慌张地去捡手机,脸色愈发苍白,他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谁。
那天晚上,虽然天很黑,可昏黄微弱的路灯将他们的脸照映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这个黄头发的男生,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凶神恶煞般一脚踹到厉锦予心窝上,把他踹倒在地。
然后厉锦予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身体被手打脚踢的痛感却越来越清楚,直到他昏死过去。
厉锦予以为有嫂嫂在,这帮为非作歹的无业青年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可这才几天,他们可是违法犯罪,学校和警察没有人管他们吗?
黄毛是校外人,能这么大摇大摆进宿舍楼,一定有人接应,或者说,他背后有人罩着。
而且他们的靠山背景很大,大到学校和警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就是厉锦予?哼,那天晚上天太黑都没仔细看你,今晚一见,果然跟传闻中一样,长了一张南梁北朝脸。”
厉锦予听说过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黄毛青年说完,身后的三个小弟赶紧进屋给他搬椅子,看了一圈,觉得陈柏树的电脑椅勉强上了点档次。
走过去,见陈柏树坐到椅子上,脸色沉沉的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起身让座的想法,其中一个人,凶狠地抬脚踹到椅背上,把陈柏树硬生生震趴在地上。
“懂不懂事儿,我年哥来了也不说递根烟,搬个椅子,小县城来的吧,人情世故一点儿都不懂。”那小弟鄙夷地斜视着他,半蹲着用力把电脑椅抬到黄毛青年面前。
笑眯眯的,一脸谄媚道:
“年哥,您请坐。”
黄毛青年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行为很满意,抬脚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指着厉锦予说:
“今儿,我也不为难别人,你叫厉锦予是吧,我们头儿一向喜欢漂亮的男生,你只要今晚出去跟他约个会,吃个饭,再上个床。我保证,以后你们什么事儿都没有。要不然,你们仨,一个都跑不了。”
他们敢这么嚣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寝室里这三个男生都是小县城出来的,没钱没势没靠山,玩他们跟玩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就算闹出了人命又如何,有郑嘉煊这个混世魔王在,别说岚和大学的校长,就连岚和市公安局局长见了,都要点头哈腰问一句好。
因为郑嘉煊他爸是岚和市公安局局长的顶头上司。
耿尧想为厉锦予说话,却看到三个人的短裤口袋里都鼓鼓的,像一个匕首的轮廓。
他顿时缩了缩脖子,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陈柏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直勾勾盯着他们,冷哼一声:
“真是搞笑,先把人打伤,又要跟人家约会,当人是傻的蠢的,要跟你们走?”
其中一个小弟显然被陈柏树的态度给惹恼了:
“嘿,你个煞笔,我年哥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地儿,是不是想被揍一顿才老实?”
陈柏树知道惹不起他们,狠狠瞪着他们,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黄毛青年显然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他摆摆手,笑着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们也不是只跟着一个人干,出来混,谁给钱,我们就帮谁办事。”
厉锦予虽然性格自卑,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面对突发的危险情况,比平常人更冷静淡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指示你们殴打我的人,和今晚让你们威胁我的,不是同一个人。”厉锦予眼眶猩红,说话声音虽然还是软绵绵的,可表情十分认真。
厉锦予想得很清楚,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伤到陈柏树和耿尧。
他欠他们的,已经很多了。
他们只是普通人,承载着家庭的希望,不远万里来到岚和求学读书,只为能拥有一个好的学历,找一个好工作,出人头地,给家里人争光。
他们勤奋,善良,仗义,所以无论如何,厉锦予都不能让他们出事。
“是啊,你想想都知道不是一个人。不过,他们俩是亲戚关系,说起来,你还认识他呢。”黄毛很有耐心的为他解释。
不为别的,这厉锦予长得好看,一开口就是娘们唧唧的味儿,肯定能讨得煊哥的欢心。
厉锦予冷着脸,声音不温不火:
“谁?”
黄毛青年笑出了声:
“当然是王漠了,他可是我们头儿的亲表哥,这岚和市就没有他们俩欺负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