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关府外的巷子里。
姜楠和叶仲舒两人并肩而坐。
大致等了一炷香，关雎从府中出来，带来了消息。
她先是抚开车帘，瞧见里面还有一位姜楠，不由得微微一愣。
随后看着身前的叶掌教颔首示意的模样，她才说道：“我爹说了，去年有位叫林尘的老爷生辰，他在姜氏买了一串碧玺念珠送给他作为生辰礼。”
……
马车驱使，去往的目的地，是益正堂。
“林尘？”姜楠好奇地反问。
昏暗的车厢里，叶仲舒抚着腰间的护心玉。
“林氏的？他们不是信林战神么？”姜楠好奇地问起，“不过林尘是谁，你认识么？”
“你第一次去沈妖后的凤仪宫，那人应该在场。”叶仲舒说着。
姜楠记得自己第一次去到凤仪宫，除了宫娥宦官之外——
她将人名与认识的人一一对上号。
林绾绾、林韶光，林潇……
忽然，她记起有一个一直不知道名字的人物。
七八十岁的样子，瘦得像麻杆一样，总是喜欢一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
难不成，是那个家伙？！
……
到了益正堂。
姜楠和叶仲舒相继下了马车，刚是开门进去，便忽然踏来一人。
吓得姜楠赶忙把叶仲舒护在身后，抬手按住腰间商归当初送她的银簪。
“是我。”沈琢瞧见姜楠她们，对着叶仲舒作揖躬身。
“我听你的建议去查了一下轮船的建造，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益正堂北边的厢房里，沈琢同样是蹙眉看着满地的珍品，不知如何下脚才好。他抬起头，看姜楠和叶仲舒熟练地挪动，便放好腰间的账目，紧随其后。
“当心点哦，地上的东西可价值不菲。”叶仲舒难得腹黑的说着。
这话听得刚抬起脚的沈琢一怔，险些撞翻一尊瓷器。
他艰难地来到八仙桌前，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为何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摆在房间里？”
“一开始，这儿每一间房都住了人，没地方放。如今是懒得搬走。”姜楠回答，“对了，你调查到什么了？”
沈琢眼下发青，不难看出他多日没睡。
“轮船的账目有误，刚开始，我以为不过是一些想要蝇头小利的人从中吃回扣…”
“等会儿，既然一开始知晓有人吃回扣，为何你一开始不抓那人？”叶仲舒不解地问起。
“仲舒，你这就不懂了吧。”姜楠微笑着说道：“一些人，只要那人没有大过错，只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吃点小回扣，这是被允许的。毕竟此人的目的明显且这人的手段低端，若是把这么小小的人物给辞退了，今后他们可能会出现更加复杂的手段，到时候应付起来岂不是更麻烦了？”
“那就这样放任不管？你就不怕缸里的米被老鼠吃完？”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和他算总账啊。建造巨轮是为了沈氏家主的甄选。时间紧、任务重，哪有什么时间和小人物掰扯这些小事。只用把证据保留着，等到轮船建造好了，再把这些证据拿出来……”姜楠笑了一声，“工钱或许不用发了，甚至他还要赔偿或者蹲监狱。”
叶仲舒不敢置信地在姜楠和沈琢脸上相继环视，发出评价：“商道，这么脏！”
姜楠点了一下头，“不过，若是我，怕做不到。毕竟我还是打工人思想，没到那种境界。若我遇到，应当会当场辞退吧，因为我也不想浪费别人一年的时间……”
说到这儿，姜楠抬眸看向沈琢，“你的意思，不会是沈鹤在给别人打工？”
沈琢喘了一下气。
姜楠的心猛地被他提了起来。
“这倒没查到。”
“你说话能别大喘气么！”姜楠赶忙倒了一杯冷茶抿着。
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她方才还以为有更深一层，被吓得觉得接下来该如何下手才好。
“倒是发现了其他事情。”
“请你直奔主题。”这些人说话怎么这么喜欢弯弯绕绕，姜楠心中暗想。
叶仲舒却是看着姜楠，露出一丝笑意，“姑娘的性子，怕是这段时间藏得很累吧？真是辛苦你了。”
这话听得姜楠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沈琢点了一下头，继而说道：“我这段时间查了一下采购的事项，发现采购的材料，其实可以建造七八艘轮船。”
姜楠不解地蹙眉，“五个月了，你以往没发现么？”
“以往，材料和账目是沈鹤亲手给我，我核对过，觉得没什么纰漏。”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因为轮船全被烧毁，那些人向我们讨要说法，我因此拿到了港口下货的证据。虽不能十分确定是什么东西，但，通过记录对比，发现每一次下货的数量和交到我手上的是不一样的。然后我通过每一次的时间，大概能推断出来是什么东西。”
“所以，你还是怀疑，沈鹤就是那个从中吃回扣的员工？”
“我认为，应该还有更多人，且有高层协助。”沈琢谨慎的说道：“其一数量太大，其二得有地方藏匿。要不然，会很容易被发现问题所在。”
听到这儿，关于建造巨轮的利益链姜楠大致清楚了。
看样子，某一群人压根不想用心建造巨轮，拿着它当做一种先集资再套现的操作。
但，这样的建造过程，又怎会影响这个世界走向毁灭呢？正通钱庄下面的金山又该如何带走呢？
姜楠忙和沈琢问起一个细节，“沈琢，你知道五月九日那晚的船，是林惊羽烧掉的么？”
她见沈琢疑惑，刚想开口，却听见叶仲舒问起：
“那这次呢？”
“这次的船，是我和沈琢讨论过后决定烧掉的。是想知晓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没想到，钓出了港口的下货证据。”……顺便让那些人没了能带走正通钱庄金子的交通工具。
沈琢茫然地抬起眼眸，看向姜楠，“林惊羽怎么会烧船呢？”
“会是沈鹤要求林惊羽烧船么？希望延缓交船的进程？”叶仲舒听明白了一些，询问起。
沈琢摇了摇头，“不应该，当时很多富商看不到轮船已然吵着要拿回投下的钱了。既然建造轮船是为了募资，难道不应该先建造好一艘船，加深他人的信心，继而募来更多的资金么？若是沈鹤这么做，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何况当时的那艘船是快建造好了的！”
“那么说，林惊羽就不是沈鹤那方的人了。他看到有一艘船快建造好了，便从中作梗！”叶仲舒看了一圈其他两人，总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