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积蓄,差不多够个一两年的了。再说,好歹我也是个管着这么大水库的处长,员工又是都不用发薪的,一年筹那么点钱该不成问题吧?鱼鳖虾蟹我都捕一点不就得啦。”
芹姑娘:“不用捕活物,就里面的珍珠捞上来就够了。这些珠子不捞上来,时间长了也是坏,这是给它们找个好的去处。”
我充满感激的答道:“能不杀生当然更好!今天不做什么了,休息,等晚上罗先生来了再说。”
天刚上黑影,我们就收拾停当候客了。为了感谢昨晚他们的劳动,我们在屋里,亭子里都摆上了茶点。
门口传来了礼貌的闻讯:“远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大家一起说:“正等着欢迎您哪!请进!”
罗先生抱着一摞书、纸微笑着走进来。他五十多岁,有着工匠们的形体特点:“体格健壮,长臂大手,脚步稳健灵活,眼神睿智内敛。有别于他人的,只是略显富态,白净一些。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是一位巨匠,给我的直觉,他倒更像是一位富商,或者官绅。
他带着笑容说:“远先生!请原谅我的鲁莽!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我就是不为你作想,也不能,不为跟着我的这些苦难深重的鬼兄弟们精心呀!我为你准备好了,这就是这座亭子的详细工程图和相关的资料。有了它们,凭远先生的才智一定会造出一个一模一样亭子来的。
仅是手工可能会粗一点,你可以推说,细活都不是自己做的,这在建筑这一行业上也说得通的。为防万一,我已和几个洞里的仙家说好了:必要的时候,化身出来帮你解围。你只要说细活都是这些老朋友们,帮的忙就行了。”
我不由的从心底佩服:这可真是个深谋远虑的高鬼呀!
他动情的继续说:“远先生!说句心里话:不借你这个机会留下点什么,我们不仅死的冤枉,一世也活的也憋屈呀------”
“哦!哪就请罗先生给我们说说,你们这不寻常的人生经历吧?”
老罗轻啜了一口茶水,悠悠的长吸了一口鬼烟,然后慢慢地吐出。他看着空中缕缕轻烟,陷入了往事中——
“我是北宋末年的杭州人氏——
我家世代工匠为业,到我的前几代,家业就已经很大了。当时但凡有大型的建筑工程,大多都有我们的参与,或牵头。长期和我们合作或联系的精工细匠就有好几百人,从基础的施工到最后的粉饰一应俱全——
——等到我接手祖业后,随着国家的衰败,大的工程已经是越来越少了,我们的活也就跟着越来越少。好在我们这样档次的工匠,多少都有些积蓄,到不至于一没活干就揭不开锅。活少了,我们倒有了些总结经验,钻研新工艺的空闲。可是国家越来越穷,工程越来越少,越来越小,越来月粗劣;我们的手艺只能偷空试试,彻底失去了完整,全面的展示机会。这对艺人来说当然是很苦闷的事!
——好多年后,终于被我们等来了一个机会:有人慕名来请我们去做一个大工程。先付了一点定金,让我们每人都露一手绝活给主家看看。如果我们的手艺能让主家满意的话,就一下签下三年的合约,并且一次预付清三年的酬劳。这样的机会在当时真是太难得了,又是熟人介绍,于是我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说来也怪,国家越穷越弱,就会有些人暴富的越邪乎。我们的这个东家,就是一个不仅是富可敌国,而且是不知道要超过那个腐败朝廷多少倍的大亨。他好像有用不完的银子!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这里的封疆大吏,海防总督。他统领的海防大军,同时也就是他私人经营的海盗队,在海上明目张胆的打劫商船是他那些财富的一个重要来源。这都是后话------
接到这笔订金,正是大家闲的技痒的时候,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大家热情高涨的各展绝活,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便纷纷问世了:“有精雕细刻的各色宫殿,亭台,楼阁的微缩品;有各种装饰的浮雕,镂刻得的精品。还有各样单个的摆件,玩意------
这座亭子,就是当时一座五连方,亭台,楼阁兼容的建筑物的简易版。”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么漂亮的亭子还是简易版?”
罗老鬼平静的答道:“当然。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四联方凉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普通的,只是用了点奇料吧了。别说在我手里,就是在那一代人,一般的建筑精品中,也都是很普通的。可惜的是,那些精美的建筑大多都毁坏在了战火等历史的尘埃中了。如果能都保留下来,那将是幅多么精彩纷呈的画卷呀------
我们的那座五连体,是三组、九层的汉白玉台阶,二人合围的丈八盘龙玉柱;两丈四的雕花楠木大梁开间。四亭呼应,中间升起一亭阁。四角对缝巧引金龙上顶,在错乱中求得流畅的动态美。四龙在阁顶昂首,吐出四道水柱,在空中共同托起一轮明珠。这只是简介一下外观,工程繁琐,内里装饰精益求精,等等,真是一言难尽。那可是经年的工程,哪像这座,有了仙家的一点帮助就立刻可成!
值得一提的,还有金匠全师傅做的金丝彩凤:他用独门的悬炉漏金拔丝工艺,制取了细胜发丝,花色多样,粗细适用的金丝金绳。然后编织、焊接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彩凤。特别是羽毛上的细羽丝,拔的跟真羽丝一样的精细,集丝成羽金光灿灿煞是动人,单个散落,则细小难寻------
验货的人看了,爱不释手,连说:‘这真是从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全师傅却说:‘可惜,时间太紧,只做出了这只微微展翅的,神态上还行,形态上就单一的显出呆板,枯燥来了。如果时间充的话,完全可以做成跟着微风自行展翅,收羽的金凤来,那样就会好的多了。’
验货的人,面露遗憾的放下了金凤,又去看一蓬不怎么起眼的玉竹。
这盆玉竹是玉工甄师傅的手艺:这是一蓬,仿真色的袖珍玉竹。它就像是有一类的姑娘,远看、粗看并不起眼,出众。只有当你有机会细观、近赏的时候:她的色泽、妙姿以及神韵,都足以把所有,有爱美之心的人内心融化掉!
青灰参杂的彩玉在玉石里本是下品,可是到了有才华的艺人手里,就成了化腐朽为神奇的载体了:色浊的部分被雕成花盆和泥土,真是物尽其用。不规则的灰浊物被用来点缀老竹,让它顷刻遍身风霜,老态跃然。竹节、竹枝、竹叶的颜色,都有相应不同的变化。连老叶,嫩叶之间绿色的深浅也都有着轻微的,恰当的分别------
一蓬翠竹:参差,错落,疏密有致;有的遥遥呼应,有的互相扶持。两只小鸟立在相邻的两根竹枝上,亲昵的对视:一只微微展翅,一只侧颈,把两根竹枝压得微微向下弯曲着。
验货人看着嘴慢慢的张大,忘情的凝视着形神逼真的小鸟:仿佛是在等待着那双传神的眼睛转动,或是那两张小嘴发出清脆悦耳的歌声------
也许是嘴张得太久了,他终于悠长的透出一口气。由衷的赞叹:“真是——都活了!”
作者甄师傅却不无遗憾的说:“谢谢大人的夸奖!只是如此的夸奖太过了,小的承受不起。”
验货的人,羡慕的两眼发亮的盯着甄师傅:“您做出了如此精美的艺术精品,还有什么样的赞誉不能欣然接受哪,何必要如此自谦!”
甄师傅:“禀大人!小人说的是实情。如果当初把能两只小鸟口中镂空装上鸟哨,把出气口,隐在翅膀下;再把眼睛雕成活动的,再里面装上一个小风摆做动力就好了。那样只要有微风吹过,就不仅能听到两只鸟儿,亲昵的细语,也能看到此时它们灵动的眼神了。要是做到那样,才算把这块料子用尽,用好啊!”
验货人听的痴迷了,天真的说:“现在再接着做上就是了?”
甄师傅遗憾的说:“大人!有些事,就向说出的话一样,是一旦做了就没法再改得了。这玉质很脆,做的时候是从小鸟开始的,等到竹枝雕成后,小鸟就不能再动了。这象线一样粗的玉丝是受不住一点力的,再动,东西就会被毁掉了。”
验货人,遗憾的惆怅笼罩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