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望月楼最高处,里头空无一人。
裴宗之上前几步,把少女放在一边的躺椅上,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半晌之后,他伸手,捏开了她紧咬的牙关,将一颗药丸塞入了她口中,微微用力,那颗药丸就滚入了她的喉口。
“不要真死了啊,”他看着少女喃喃,“现在你可不能死。继续躺着出不了城的话,就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话音刚落,便见少女眼睑动了动,似是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仅是他的药好了,她的毅力也超过了他的想象,这么快就有转醒的迹象了么?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从四层高楼之上落下,没有一点声息。望月楼四层之上只有半躺着将醒未醒的少女一人了。
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响起,半躺在躺椅上的少女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双目灿若双星,亮的惊人。
“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来人说着走近,少女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疼痛让她蹙了蹙眉,除此之外,并没有旁的表情,她笑了一声:“大伯。”
卫同知看到她嘴角的血迹时不由愣了一愣,而后便见少女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一条手帕,胡乱擦了擦:“没事,咬破的山楂汁而已。”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要缓缓再走么?”卫同知看着少女,不知为何,心底一软。她才十四岁的年纪啊,还未及笄,一般人家里十四岁的女孩子在做什么?弹琴、习字、绣花,与闺秀聊聊哪家的儿郎好看,但是她却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巴掌大小的脸看的人有些心疼。
“不必了。”少女摇头,“我马上就走,替身寻好了么?是暗卫么?”
一个宫装少女从卫同知的身后走了出来,看到她相貌的那一瞬间,卫瑶卿脸色大变:“二姐,你怎么来了?”
“六妹妹,你去吧!”卫瑶玉朝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干涩,“想来想去,我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你我本就有些相像,上过妆容之后,我就与你有八九分相似了。待你走后,我会让枣糕过来侍候,家里的事,包括我的替身大伯会做好的。没有多少人会去注意我,但你不同,所以想来想去,我才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卫瑶卿蹙眉:“大伯……”
“不要怪大伯,是我主动提出来。”卫瑶玉上前两步,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似乎还有些愧疚夹杂其间,“我做的这些与你相比不算什么,你做的事才是真正危险的事。”
“其实认真说起来,我才是姐姐,我应当保护你的,但到头来却是你在保护我们。”卫瑶玉咬了咬唇,似是不敢看她,“你去吧!我安安静静的呆在望月楼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早去早回……”
少女走过来,伸手环抱住了她,少女身上自有的皂角香气夹杂着尘土和血腥味,并不好闻,但是莫名的温暖。卫瑶玉原本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其实不必说了,这个突然的环抱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底一热,眼泪不由自主簌簌地往下落,她极力控制,还是控制不住。
汹涌而来的情感出自人的本能,怎么可能是一咬牙就能控制的住的?
“二姐,谢谢你!”
她的变化,大家看在眼里,不管是懂的还是不懂的,都极有默契的不再提及。她是卫家的六丫头,她聪敏机灵,是神佛赐予他们的六妹妹。记住这个,就足够了。
“你小心一点,我虽然不懂,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一定很危险。你打不过就跑,不管怎么说,活着最重要。大不了,咱们老卫家回家种地去,家里的田产还在,我们力气也大,种地也能养活我们。”
这个穿着宫装的女孩子与她初来时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已经完全不同了。还记得那时候她为了能嫁一个人人艳羡的夫君,主动与心怀叵测之人交好,毫不留情的戳着父母的痛处,彼时那是一个十分现实的女孩子,与现在这个完全不似一个人。
“我走了,你们保重。”少女转身跃下四层楼台,张开双臂,宛如一只大雁,飞向远方。
她靠在横栏上,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喃喃:“六妹妹走了呢!”
卫同知上前将她拉了回来:“你小心一点,别靠近横栏。”
“大伯,没事的。这里是望月楼啊,时常有人来翻修的。”她笑了笑,看向面前的中年男子,“大伯,你去吧,这里有好多书,我想认真看一看。”
“他们说书读多了,就会变聪明。以往,我书读的不多,看不懂也看不明白六妹妹在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去帮她。现在正好有这样的功夫,”少女说着走近书架,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可以用来读书,也许等六妹妹回来,我就能帮她了。”
“真是个好孩子。”卫同知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不过旋即便意识到眼前的丫头已经及笄了,是个大丫头了,于是手伸到一半,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大伯会经常来的,枣糕一会儿也会过来。这些时日,你就在望月楼养伤,外头有侍卫把守,这里很安全。”
“那家里呢?”卫瑶玉问道,“家里有人守着么?”
“放心,此事我会安排好的。”卫同知说道,“六丫头来望月楼的途中遭遇人截杀,此事我需先去处理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叫楼下的侍女就好。”
……
……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林立阳还是吓了一跳。
轿夫与数十个江湖侠客打扮的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地上大大小小的深坑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委实有些可怕了。林立阳倒抽了一口冷气,光看这一片战斗遗留下残骸就可以遇见当时的可怕了。上头的命令是不声张,他们按规矩做事就好了,首先就是要处理了这些尸体。接到的命令是烧了这些尸体,林立阳啧啧啧了几声,看向黑漆漆的尸体,跟烤糊了似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一样,外焦里嫩的。
板车运来了,而后就是把这些尸体运到空旷处烧了了事了。刚抬上去两具尸体,便见有一行人匆匆行来。高高的冠帽上两条绣着镇魂经的飘带,衣袍之上绘了镇灵符,是阴阳司的天师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