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墨今天还是穿了一身青色的长衫来到了谢家的门口。
守门的小门房还在问是谁时,一个老门房就看到了梁书墨,忙迎上来:
“梁先生,快请进来,老太爷等着你呢。”
梁书墨抱拳:
“多谢山伯。”
被叫山伯的老人一下子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哎呀,梁先生还记得我。梁先生还记得我呢。”
一边就叫小门房赶紧带着梁先生进去,老太爷就是在等着梁先生。
小门房也反应过来了,早上就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个梁先生会来访,原来就是这位啊。
梁书墨随着小门房赶紧往里走,一别多年,这院子里面的布局还是一样的。书房的位置他自然是知道的。
梁书墨跟着小门房到了书房门口,小门房就把人交给了在书房门口候着的一个小厮:
“小竹,这位就是梁先生,听说老太爷在等着他呢。”
小竹抬头看了一眼梁书墨,笑道:
“梁先生请跟我来。”
说着,就引着梁书墨往里走。
梁书墨进了书房来,看到坐在前方的恩师都头发花白了,当下往前两大步就一撩起前摆就跪了下去:
“学生书墨叩见恩师。”
那是实实的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站在一边的谢之重还是等他叩了三个头后,才上前去把人扶了起来。
梁书墨转头看看谢之重,依稀还能看到一些谢之重小时候的样子,但还是有些迟疑的说道:
“你是之重?”
谢之重笑着点头:
“梁师叔,我是之重。”
梁书墨压下眼底的一些激动:
“一别多年,小时候,你还…”
他想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还尿在我身上了。但突然看到眼前的和自己一样高的青年了,说不出这句话来。
而且,当时,他抱小之重时,是因为谢清柔带着谢之重到书院来找谢道儒,当时谢清柔很多次就是带着小之重来找谢道儒,但最后,找的都是他。
他不是不明白,那时的谢清柔来书院,就是来找他的,因为谢清柔当时看向他的眼神中的那种炙热,他没办法忽略。
后来,后来是自己想着错了,自己配不上她,那个冰心玉洁的姑娘,那个精通文墨的姑娘。自己配不上,就得努力配上,所以,他不敢回应,还越来越离得远。
直到,他去京城赶考,她哭着来送他,他也没敢给她一个承诺,他不敢!
懦弱的自己,错过了一次机会了。
后来,后来他也听说了她嫁到了南宫侯府一点儿也不幸福,那个得到了她的男人却一点儿也不珍惜她。
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然后就悄悄的去了乡间,做了一个乡间的先生。
一直到前两年,听说她的儿子要死了。他才回到了京城去,却不想接着就是他们家的各种的大事。
再来,她和离了。
梁书墨在她和离时,也是在京城的,也看到了钟煦之总是上他们家去拜见恩师,但也知道小师弟的心思了。
梁书墨就悄悄的回到了江南。
可是,没想到他们也回来了。
昨天,他实在是没忍住,就想去再看她一眼。
看到了,不只是她过得很好,她儿子,她儿媳妇都很好。还听说她都做祖母了,而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梁书墨看着谢之重发愣时,谢老爷子站起了身来,绕过了桌子走了出来,伸手拍了拍梁书墨: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被拍了一下的梁书墨回过神来,看向谢老爷子:
“恩师。”
这一声恩师后,就是有点哽咽了,他逃避了多年,终于还是走了回来。
谢老爷子叹了口气:
“这些年,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问过他们,都说失了你的联系。还以为你遭了不测我还让人去找过,你去了哪里?”
梁书墨低下了头,红了眼眶,没说话,谢之重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好,抱拳道:
“梁师叔,你陪祖父聊聊,我去见两个客人。”
谢之重出来了后,梁书墨重新跪下,跪在谢老爷子面前,这才把自己这些年的事说了一下。
他连着当年他没有应下小师妹的心意,而一个人想创下事业再回来找小师妹的事也说。
谢老爷子脑子一懵,想一下当年,女儿可不就是有一段时间也不见人,不理会人,还是同样大小的钟煦之天天去逗着她。
原来,那丫头那时是情窦初开了,但却被人给挡了回来。
谢老爷子不由又想到,要是当年,他应承下来了,求到了自己这里,自己应该是会应下吧,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可是,他进京应考去了,一去就是两年,随后,他中了探花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正是侯府订下了亲事的时候。
想想女儿这些年过的日子,谢老爷子不由有些伤心:
“你糊涂啊!当年,当年为何不与我说!”
谢老爷子不由的想着,要是当年这事成了,女儿就不用受苦了,有了婚约,自己也不用与老侯爷结下姻亲了。
可是,可是一切都是如果。
看来,女儿当年同意嫁去京城,也是因为没得得到回应而心灰意冷吧。
没想到,这边心灰意冷,而到了京城,又遇到那么一个负心的人。女儿这半辈子,可是……
谢老爷子突然有点泪崩的感觉,原来,女儿的婚事上,是错了啊。
可怜的女儿!
梁书墨俯身向下:
“恩师,是我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错了,开始,我以为小师妹进了侯府,那是我一个探花郎也达不到的地方,她应该是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了。我就一直没有再去找过她,直到传来她和离的时候,我到了京城,才知道小师妹这二十来年过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
谢老爷子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中的伤悲,伸手扶了他起来:
“你没错,她也没错,只是错过了。”
梁书墨红着眼睛说道:
“我昨晚见了小师妹,我一直都不敢说出口一句话,我对不起她。恩师,是我错了!”
谢老爷子也明白了今天早上女儿没有出来吃早餐,说是要看着孙儿,怕是昨晚也是有些伤神了吧。
可是,现在清柔也做祖母的人了,而且从京城到昆西,一直都是钟煦之陪在她的身边,现在想想,当年书墨走了后,也是煦之一直陪着女儿,怕是煦之对清柔那时也是有情份在的。
所以,这些年,煦之也一直没有成亲,等到了清柔和离了才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且从清柔在昆西与煦之相处的样子来看,两人应该是有了约定了。
谢老爷子看看眼前的梁书墨,造化弄人!
“清柔现在过得很好。”
他只说了这一句。
梁书墨马上又躬身道:
“是,我知道小师妹过得很好,还有小师弟护着,又有她儿子儿媳妇陪着。我今天回来,并不是想再打扰小师妹的生活,只是…只是书墨心中有些不甘,这些年,我一直错了,可是我连个认错的地方都没有。恩师与我,恩重于山,今日上门来,也是来请罪,也是来认错的。恩师,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错过的。”
谢老爷子看看他,拍拍他说道:
“放下了就好了,人生不长,只短短几十年,以后,好好找个人过日子吧。这边祭祖的事了,我可能还要跟着清柔去昆西。”
说着,谢老爷子顿了一下说道:
“你也许也可以去看看,昆西是个好地方,煜儿把那里管理和建设得很好。”
梁书墨有些意外,没想到恩师还要离开江南,他还以为他年纪也不小了,怕是回到了江南后不再离开故乡了。但没想到,他还要去昆西。
谢老爷子就跟他讲起了昆西:
“在那边,我和舒老头儿都在那里讲学,你是一届探花郎,不如去给孩子们讲讲课。”
顿了一下,谢老爷子说道:
“都说繁荣昌盛后百姓的生活富足后会怎么样的生活,你可以去看看昆西,煜儿他们把昆西治得就像想象中的那种生活。”
正说着呢,南宫煜和钟煦之进来了。
看到梁书墨在这里,他们都先一愣,钟煦之的神情有点儿紧张。
但还是上前行了礼:
“见过梁师兄。”
“钟师弟。”
听到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的样子,钟煦之有点意外,梁师兄哭了。
谢老爷子看到了钟煦之过来,笑一下说道:
“你们知道梁师兄来了?”
南宫煜接口说道:
“不是,我们不知道梁师伯来了,是…”
说到这里,看了一下钟煦之,钟煦之认真的一撩袍子跪下道:
“先生,弟子是来求娶小师妹的。”
谢老爷子惊讶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梁书墨晃了一下身子,到底,自己的心中还是会疼一下的。
谢老爷子看了一眼梁书墨,又看看钟煦之,再看了看南宫煜。
南宫煜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梁师伯,母亲虽说没有明说与梁师伯有什么关系,但昨晚他和曦儿好好劝了劝母亲后,母亲今天早上答应了钟师伯的求婚。
钟师伯高兴之下,非要按过程来,说是要先到外祖父面前来求亲。
哪知道梁师伯在这里。但看梁师伯的表情和动作,和昨晚母亲的样子,南宫煜就知道母亲答应和钟师伯今早就到院子里来求见母亲,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这个梁师伯。
谢老爷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钟煦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钟煦之倒是认真又严肃的说道:
“先生,学生当年顽皮,与小师妹算是一起长大。只是当年……”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梁书墨,他不知道梁书墨刚才把当年的事说了一下。钟煦之并没有想说:
“当年小师妹接了南宫家的婚书,学生就一直在等,今生不能娶卿,那就孤独一生!”
“从小师妹和离出南宫家后,我一直在守着小师妹,就是想等到小师妹点头的一天。今天早上,我求了小师妹,小师妹终于点头。”
“小师妹说,她是二婚,不必依一些俗礼,但在弟子的心中,小师妹就是我一直的小师妹,弟子当依最初的礼节求娶。我已征得煜儿夫妻的同意,特意带上煜儿来做证,向先生求娶小师妹,如果先生同意,我马上就去准备该有的聘礼这些。定以我最大能力,娶回小师妹。求先生成全。”
说着,俯身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谢老爷子看看南宫煜,南宫煜轻轻的点了点头道:
“是,今早小师伯就到院子里来求见了母亲,与母亲深谈后,两人同意了后半生一起过,我与曦儿也没有意见。”
“小师伯这些日子对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心,也让我们看到了他的真心。”
谢老爷子一脸为难的看向了梁书墨,梁书墨低沉着声音对着钟煦之一礼:
“恭喜小师弟!”
他知道,他又错过了。他没有小师弟的勇敢!
谢老爷子看着两个让他担心的弟子,这两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女儿到现在也没娶亲,而现在,只要自己答应了一个,就会让另一个孤老终生。
谢老爷子再一次出声道:
“书墨,祭祖的事后,跟着我去昆西做个先生吧,那书院要差一个山长。你来,最合适。”
梁书墨站直了身子,轻轻点头道:
“好!”
谢老爷子微叹一口气,伸手扶起了钟煦之道:
“我知道你待清柔的一番心意,婚礼的事,你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她之前的苦,相信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只想她后半生能过得平安幸福就好。”
钟煦之再躬身一礼:
“谢谢先生,学生就先回去做准备了。”
说着,回头笑着冲南宫煜道:
“走,我们去问你娘,她想要怎么办,我都依她。”
南宫煜也随着他就出来了。
还是只留下了梁书墨站在谢老爷子的身边。
谢老爷子叹口气:
“书墨,你……”
“先生,书墨今日来了你面前说了这些,书墨自是放得下了。我也自知,我不如煦之师弟的,就是不敢言明自己的心意,总是顾忌着这里那里,刚才看到小师弟的举止,我就知道,我不如他,小师妹和他在一起,他也会比我更爱重小师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