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直舔了下唇,支稻露的这一手,他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支稻究竟用的什么手法,虽然叶直大概猜到了一点,但并没有实际的感受。
这便是“贼”技巧上的差距,而且差距非常大。即便叶直能大概猜到,支稻是用了最简单的元气运物的技巧,将郦家金牌从桌子上移走了,但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看到支稻是如何操作的,也许是他挥动左手的一瞬间,也许是右手盖上的时候金牌就被他抽走了。
而郦家金牌是如何进到他怀中的,再加上支稻还顺便搜查了一遍他身上的物品,取走了其中两个,叶直同样也没有任何感觉。支稻偷取时的速度,时机和隐蔽性,全都是贼中最顶尖的,仅仅只是最简单的元气运物,这样的技巧,可以说是精准完美,无可挑剔,这就是叶直最直观的感受。
在支稻手里,贼的技巧已是臻于化境,小露一手都能称得上是技艺了。叶直也只能在心里望洋兴叹,毕竟他的师父陈寻空,只有在找地主恶霸家藏宝物的地方时是顶尖的贼,其他时候陈寻空“偷、摸、窃、盗”的技巧别说优秀了,在叶直眼里连合格都算不上。
但陈寻空在这方面对他却是异常严格,在平日的训练时,或去偷当地为富不仁的家伙时,陈寻空都会提出极高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要求,什么时间限制、路线限制、手法限制等等都不在话下,而且有时还对叶直偷出的东西,进行价格要求,不达标那就翻倍后再去偷一趟吧......
最让叶直感受深刻的是,某次不知去偷的哪个名家画手,叶直以为偷他一幅画就能达标了,结果陈寻空却说这个人沽名钓誉,画的那些所谓的名画全是抄袭来的,所以他的自创画实际上是没有价值的。叶直当时不服气,和陈寻空打赌说可以拿去集市上卖,看能不能卖到好价格。陈寻空随意地笑了笑,就喝着酒挥手赶他走了。
结果叶直带着画到城中最有名的交易行去卖,竟然直接被人嘲讽说是拿着垃圾来行骗,让他回去再多练几年,倒是仿名家的刻章仿得最像,劝他不如直接卖仿章印。
气得叶直差点就把画给撕了,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找陈寻空,本以为会被师父调戏一番,然而陈寻空只是悠悠然地告诉他,这个名家抄袭的那个默默无闻的真正画家,他恰好认识。
叶直询问怎么办,陈寻空说把画还回去,把他的章印偷了,还附带了一句,“呵呵,那个东西本身不值钱,小徒儿且看老夫来玩他一玩。”
章印偷回来的第二天,叶直就看到师父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批质量很不错的画,至少有二三十幅,陈寻空指挥他哐哐往画上盖印章,叶直还很纳闷地问道,“师父,这到底算真画还是假画啊?”
“嘿嘿,小叶子,真真假假重要吗,我们现在偷摸做的事儿,不是很有贼的意味吗?”
叶直茫茫然地点头,的确贼感非常重,虽然他也不知道师父想做什么事......
之后的三天,陈寻空迅速地将那批画以低价卖了出去,这回没有人怀疑画的真假,而是怀疑来路的问题。而等到那个“名画家”发现章印不见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但他并没有认为是被偷了,而是以为自己喝醉后,给丢到家中湖里了。他还借此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拍卖,讲述了这件“趣事”,因此他将卖出最后一幅,带有绝版印章的画,也就是叶直还回去的那幅画。
陈寻空还带叶直也去参加了拍卖会,同样的一幅画,竟然卖出了叶直想都不敢想的天价,给叶直小小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震撼。
“师......师父,这些人都没记忆的吗,我半个月前才去卖过这幅画?那些鉴定师不是说垃圾吗,怎么在他这个假画家手里就值这么多钱?”
“小叶子,嘿嘿,这就是噱头和名声给他带来的,还有绝版这个东西,你还年纪小,不懂很正常。不过嘛,前提是他的画还值得收藏,嘿嘿......”
按陈寻空的说法,此时之前那批画已经流通到很多收藏大家手里了,之后就让叶直跟着看就好,叶直感觉陈寻空当时的笑容,是他见过最“贼”的笑容了。不知该怎么形容,但陈寻空那种难以言明的“贼的意味”,给叶直留下了最深的印象,那是属于陈寻空的“贼道”。
那之后他们就在附近待了近两个月,陈寻空带着叶直假扮成大古董行的伙计,叶直就亲眼看到,某个顶尖的鉴定家和当地的大收藏家说,盖着名家印章的画下面,似乎还有幅画,请他再去找些这位名家的画,他好印证。
再后来几个收藏大家联合整来了十几幅所谓名家的画,其中有几幅叶直很确定是他盖得章。然后鉴定家将其挑了出来,在得到认可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当场完好地撕下了表面上看着还不错的画。而留下来的画,虽然叶直看不懂,但根据那些人的惊呼声来判断,应该比表面上的画水平还要高。
鉴定家连着撕了三四幅画,每撕一幅都引来一片欢呼,叶直看到那些画上盖着另外的一个印章,名字却不是“名家”的,想来应是默默无闻的那名原画家的。最后鉴定家对比了几幅画判断说,之前盖着“名家”印章的画,从立意和风格来看,也是后面那位画家的手笔。
此话一出,所有收藏大家都沉默了,叶直还在等他们决定,而陈寻空却偷偷把他拉走了。
“师父,这真画假画的事最后会怎么样呢?”叶直很是好奇。
“不关键,这就不关键了,嘿嘿,我们贼的一环已经结束了。小叶子,我可没有办法,逼迫他们必须做什么决定,不是吗?”
叶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最后一个问题是,“师父,我们为啥不直接把那个沽名钓誉的家伙给宰了?”
叶直记得当时陈寻空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揉着他的头发笑道:“小叶子,你还挺有江洋大盗的潜质,唔,还是说有大侠风范?哈哈,做贼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叶直摇了摇头,他不太明白师父陈寻空的说法,陈寻空把叶直抓到肩上,朝着城外的夕阳走去。
“小叶子,时代变了,唔,或者说从没变过......真画假画,好人坏人,嘿嘿,谁说得算呢?”
“天有五贼,吾辈贼天。嘿嘿,小叶子,你觉得我们这次,贼了什么呢?”
直到现在叶直仍旧不明白,那次他们算是贼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