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梧城。
自十年前修士开始下山除妖之后,人间界难得享了一阵太平,连什么妖鬼乱邪之事,都少有听闻。
血腥的暴力被隔绝在烟火气之外。
此时正是腊月下旬,无数来往客商迁寻,带来稀奇古怪的玩意,连城中街道司都开始清扫起路上带起的尘泥,两旁百姓洒扫庭除,一派喜色洋溢。
“大师姐说,要筹集人间欢喜做成礼花,过年应当是凡间最欢乐的时候了…”郁眠彼时穿了一身毛茸茸的裘衣,温软柔软的皮毛托着她的脖颈与手腕,脑袋上还带了个漂亮的兔耳帽,拽着升卿朝着人群中走去。
升卿被她强烈要求着,也换了一身黑色的裘衣,有些不大适应的跟在身后。
往常她都是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极低,或者干脆隐身在人间行走。
可今日郁眠要完全放开术法,以真身游玩,她自不可能让她独自一人出现人前,只能跟着一同现身。
两人的出现,就像是街上明晃晃的两道靓丽风景线,先不谈面容,便是一身华贵的衣裳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只是多少令人好奇,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侍从仆从之类的,也不怕遭了偷抢?
不少凡人往往先是眸光微亮,随后下意识躲闪开视线,贵女不可随意乱看,生怕惹上事。
是故,一路走来,倒还安稳。
郁眠边走边逛,身上挂着的法器叮当作响,泠泠得吸收着周围的热闹氛围,等到收集满了,铃铛声音自然会消失。
“升卿,来尝尝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她一把将人拉坐到身旁,招呼小二点了两份之后,顶着老板略有些疑惑的目光期待看着豆腐脑摊子。
老板:稀奇…居然还有咸甜都吃的。
升卿跟着坐下,在只有一片草棚搭着的檐下,目光含着笑意始终落在郁眠身上。
大师姐给的红笺,前几样都是在人间置办的东西,从梧城一路到江南,明摆着是让她们出来玩个开心,顺便再收集材料。
也罢,她来过无数回凡尘,但却没有真正住过凡尘,与妻子同游一遭也不错。
“两位小姐,豆腐脑来了!”老板吆喝一声,端着木托盘,单手托着就走了过来,将上面的东西放下。
放下间隙,这才抬眼看向两位,眼睛差点都看直了去。
娘哩!这梧城哪里见过这么水灵的小姐,怎么身旁也没仆从跟随。
“两位小姐不是本地的吧?!”他下意识就攀谈了起来,将盘子一竖,抹布朝着肩上轻轻一摆,面上尽力维持了一个友善的笑意。
郁眠看着眼前带着头巾,围着围裙的,笑得夸张的老板浅笑着点了点头,“店家好眼力。”
升卿见郁眠朝着凡人轻笑,手中陶勺柄生捏断了,嘎达一声,发出一声脆响。
摊老板看着升卿手里断了一半的勺子,脑子空白了一瞬,这没摔也没磕的,怎么就断了。
难不成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已经磕坏了。
可不能伤到这如花似玉的小姐。
“这位小姐小心,轻慢松开手,千万别被划伤喽!这勺子许是什么时候早已经磕碰坏了,这顿豆腐脑便给您二位免了。”他将手里托盘轻递过去,让升卿将碎手柄放到盘子上,转身准备给再拿一把。
郁眠余光看了眼升卿,桌子下的脚轻轻勾了下她小腿,示意这蛇在凡间冷静点。
升卿双腿一并,夹住了郁眠的脚踝,随即若无其事将勺子放下,声音清柔笑道:“无妨,麻烦了。”
只是那双本就比常人更黑,如墨一般的双眸,透着的寒气比笑意来得冷冽。
得亏这店老板立马弯腰致歉,没有对上,只是感觉后背细密的凉意往上窜行。
这两位小姐身上气势可见一斑,莫不是官家的?!
他暗自揣摩着,换好勺子之后,可不敢再继续攀谈,“您二位细细品尝!”
说完之后,转身接待新的客人去了。
郁眠眉头蹙起,抽不回自己的脚,有些不善的语气道:“快松开,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呢?”
“脚冷…”升卿说完,淡淡舀了一勺甜豆腐脑,趁着热乎往口中放去。
口感清甜,倒是不错。
郁眠无奈气笑了,“我们怀慈尊者哪里不冷?”
升卿挑眉回应道:“心不冷,都是暖烘烘的眠儿。”说罢打了一勺朝她唇边喂去。
比起自己吃,她更喜欢喂郁眠吃东西,有种喂养的成就感。
“你…唔…”郁眠一张口,眼前一勺米白嫩滑的豆腐脑就塞了进去,她舌尖和软嫩轻甜的口感接触,下意识吃了下去。
随即张口又准备威胁,刚一张开,又是一勺塞了进去。
“唔…?”
“我还没…唔?”
“说完…”
她咬牙忍住,可气的实在忍不了,又喂进一口之时,张口咬住了勺子,升卿顿时进退维谷。
只可惜,凡间的器物总是不耐使劲,只听咔嚓一声。
勺子便碎在了郁眠口中,被她银牙咬损。
她顿时气得吐了出来,趁着店家没有发现,立刻毁尸灭迹,随即桌子下另一条腿一脚踩上升卿脚面,逼她松脚。
却是将自己送上门去,双腿都被夹住,身子失去平衡要倒去,被升卿一把捞到怀里,坐到了大腿上。
“甜的吃完了,还有咸的呢,莫要浪费了。”升卿含笑揽着自家夫人。
“快松开我!我就是笑一下,你也吃醋?!”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人怎么越来越严重,粘人的像是一块大膏药。
嗯,本身散发的也是草药清香。
莫非上辈子真是一块大膏药转世?!
“为妻哪有吃醋,分明甜的很。”升卿这回还真没吃多少醋,只是恶劣心思一起,压也压不住。
这人间无趣,但同游人间的人,相当有趣。
“胡说…!”她轻推搡了下,瞪了眼升卿。
身上的法器铃铛叮当响了一声,分明是被两人的情谊给填了个饱。
“快放下,在外面你得听我的!”她伸手戳了戳升卿心口,“这是你答应的,不能言而无信。”
升卿感觉心尖尖被戳得软软的,竟也就顺势将人放下了,轻靠了上去,可怜道:“我的勺子遭眠儿咬碎了…”
随后十分自觉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