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矿长,我们的人被打了,要讨个说法,这总不过分吧?”
今天这事儿闹得有点大,石宽既然都站出来了,那肯定得有个结果,所以他回答得还挺硬气的。
看着石宽以及石宽身后那一双双冒火的眼睛,雷矿长也有点犯难了,看来今天非得得罪一方不可。矿工们是帮他干活的,现在又是受害方,就不必要去得罪了。他习惯性地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盘排长是军人,性子有点急,我替他给各位赔个不是,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各让一步,这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这根本不是道歉,就算是,那也不够诚恳,石宽可没给雷矿场面子,又说道:
“盘排长就在这儿呢,你替他赔不是,他怎么了?舌头起泡,喉咙发肿,说不出话来了呀?”
“别给脸不要脸哈,想让我道歉,你们算哪根葱啊,也配让我道歉?”
弄弟根本不买账,哪怕刚才被雷矿长瞪了一眼,现在还是一副嚣张的样子。
有人带头了,矿工们也不怕这些扛枪的了,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打人还不道歉,还有没有天理啊?”
“骂我们是猪仔,是猪仔就不干活了。”
“盘老弄你也就是个河边人,穿了身黄皮,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啦。”
“……”
整个龙湾镇,就数烂泥坪、后水、鳝排这三个村最穷,村里也没出过什么有能耐的人,老是被人瞧不起。弄弟听到这些话,更来气了,一下子把枪举了起来。
雷矿长就站在旁边,哪能让弄弟开枪把事情搞大呢。他手疾眼快地抓住枪杆往上一抬,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狠骂:
“二百多号人呢,你能打死几个呀?”
这么一说,弄弟还真有点发慌了。可不是嘛,他们十几个士兵一起开枪,最多也就打死十几个。这第二枪子弹还没装上呢,这些愤怒的猪仔们就会一拥而上,把他们给撕碎咯。他只好把心里的火气往下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要不是雷矿长拦着,今天非得把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都给毙了。”
阿满知道他们现在占了上风,就喊:
“你得意个屁?有本事别用枪,过来跟我单挑,看谁弄死谁!”
“不跟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啰嗦,弟兄们,撤!”
道歉是不可能的,弄弟手一挥,带着那些士兵跑了。
“别跑,给我道歉!”
阿满非常的不满,也向身后的矿工们招手。
那些矿工们就又往前走了一步,齐声大喊:
“道歉!道歉……”
听着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雷矿长对弄弟的表现很不满意。不过弄弟走了,冲突的风险也降低了下来。他伸手拦住众人,陪着笑脸说:
“各位同仁,别生气,盘排长他年轻气盛,好面子,说不出那几个字,我替他给你们道歉。今天大家也累了,那等会儿就回去吃饭,下午休息,明天再来干活。”
等不到道歉,却等来休息一下午,那也挺不错的。弄弟都带人跑了,矿工们也就不再追究,纷纷说:
“休息咯,干死干活,挨打一顿,换来挺尸一下午,唉!”
“回去睡觉咯,谁还有钱,我们几个凑够数,抓阄看谁运气好,找金玲姑娘睡上一觉去。”
“我还有点,金玲不好睡,光长脸蛋不长身,我要睡胖梅,胖梅S多。”
“哈哈哈,人家金玲还嫌你干巴巴呢……”
那些矿工们纷纷扔下手里的家伙,嘻嘻哈哈的往对面的坪子走回去。可以得休息一下午,他们俨然忘记了刚才的疼痛。况且刚才被打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雷矿长松了一口气,穿鞋的竟然要对这些光脚的忍声吞气,他这个当头头的也真是够窝囊了。
看着石宽从身边走过,他伸手拦住,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石队长,你的机器还没修好。”
石宽这才记起了碎石机的事,不管怎么样,机器还是要先修的。于是他回头去找阿良,只是哪里还看到阿良的影子。幸亏邓铁生就在他身边,便说道:
“铁生,你别回去那么快,等会帮我抬一下机壳。”
邓铁生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离开。
工友们陆陆续续走光了,石宽和邓铁生慢慢的走到了碎石机房。
雷矿长也跟在身后,到了碎石机旁,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石队长,你可千万别带头闹事啊,这金矿是省里的重点工程,省里十分看重,容不得半点出错。”
这话语气不重,却警告意味浓厚,石宽是清楚里面的门道的。他也没有回答,握着扳手目送雷矿长离开。
这时候唐森从棚子里走出来,拿着一个新的咬齿扔到了地上,也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惹了笑面虎,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你小心点吧。动作麻利点,把咬齿给换上,回去睡觉,能多睡一天是一天。”
石宽这才注意到,刚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唐森竟然一直都未离开过这个棚子。
唐森也走了,邓铁生开始有些心慌,说道:
“笑面虎和弄弟就是一伙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报复啊?”
“报复什么?动手打人的是他们,要报复的是我们,不过以后还是小心点。”
石宽说完,就转身过去扭那咬齿的螺丝。这碎石机里面的构造也并不复杂,就分为两部分,前面进料口的下方,是几组咬齿,负责把丢进来的大石头咬成小块。后面是几根甩动的甩铁,把那些变成小块的石头打碎,然后再从另一边出口出来,上了输送带,就进入到了那些有着水流的樟木槽里。
邓铁生帮忙着把咬齿拆出来,撬动了那两个卡住的大石头。他默默的干着活,不再说一句话。完全没有了刚才斗赢弄弟的那股兴奋劲,为着会不会被报复而担心。
空旷的矿山上,只有金属碰撞的“叮叮当当”声,静得有些可怕。好像在等待着压抑已久,沉默过后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