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笑得尴尬又无奈,一边拱手一边喊冤,语气里透着些委屈:“夫人定是嫌弃小子了!”
林晚被韩四这幅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眸光莹亮,笑容飞扬,点着韩四笑骂道:“得得得,你别跟我装样子!我可不敢嫌弃你这大才子!”
屋里的两个人端坐着,脸上都带着笑意,只心思却不大一样。
赵大郎心里凌然的同时多了几分感慨;施二则微微吸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韩四,似嘲弄又似疑惑。
林晚笑着让韩四坐了,脸上飞扬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些,重又转向赵大郎和施二两人,声音温和而真诚地笑道:“今儿见了你们,我心里喜欢,咱们就说说闲话。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这人呢,是我跟两位老爷子要的。只是万没想到是你们俩来了。你们在家里都是主子爷,在外头见过大世面,想来也读过几年书。我一个勉强认识几个字的内宅妇人,见识又短,做的呢都是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儿。”
说着又笑着指了指韩四,“韩四在这儿我都觉得委屈了他。好在这小子一年四处跑惯了的。先前又是自个儿应了我,便是觉得委屈也不好意思开口说,我也就厚着脸皮继续用了。若换了你们,我这儿还真不大敢用。王府内库的事儿说起来大部分都是些生意庶务,外头的事儿又有管事掌柜们盯着,我这儿不过是看看账册,查查帐。你们来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林晚笑容温和。语气里也听不出不虞不快来,只有惋惜和慈和。
只是越听却让人觉得莫名地怪异,仿佛真如一个长辈在说话,于温和中莫名地让人觉出些压迫和威严来。
“能替夫人分忧,赵志求之不得。”林晚的话音刚落,赵志心头一凌,忙站起来作揖笑道。“我虽不如韩家老弟肚子里墨水多又有本事,但先前跟着家里祖父管过几年生意,若是看看账本,倒也能行。还请夫人莫要嫌弃。”说着长揖着躬身到底,神色恭敬坦然。
林晚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赵志坐了,脸上毫不掩饰地赞赏道:“先前听人提过,你们家的生意有一大半都是你管着,赵老爷子还指着你这个孙子接掌家业呢。一家之主来给我看账册,我若是嫌弃了,只怕赵老爷子该扯着胡子找我说理了。”
赵大郎忙笑了笑。连道汗颜。
施二紧跟着赵志站起来行了一礼,嘴角上扬,笑意漫开。浅浅淡淡的,隐隐透着些轻柔妩媚。
施二原本就比赵志高了半个头,颜色又极为惹眼。这猛地站起来一笑,倒让人眼前一亮。看得赏心悦目,直叹老天爷造人之绝妙。
林晚笑容清浅,饶有兴致地看向施二,毫不掩饰地挑了挑眉,眼里隐着些感叹和欣赏。
施二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悦,心头一沉,暗自吸了口气。胸口那点子不满和怀疑此刻更甚,还多了一份恼怒,这恼怒深处又渐渐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来——他先前是不怎么看得上这位“不知收敛”的少夫人,可今儿这位少夫人的话又摆明了看他不上眼!
她不过才见他一面,就这么凭着他这幅皮囊下了论断?
施二深吸了口气,眸子微微沉了沉,脑子突然转过了几道弯来,随即脸色突然一变,一刹那的失神,目光里的骇然一时没来得及掩饰,被林晚看了个清清楚楚。
林晚看着韩四,目光极轻,眉头微微扬了扬,嘴角的笑意溢开,眼底眸光流动。
施二猛地移开了目光,心里咯噔一声,眨眼间便已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却飞快地敛了神色间的惊诧和骇然,声音清朗地朝林晚拱手笑道:“同源不才。夫人对韩四弟是真喜欢。对赵兄是欣赏。对我,怕是真的嫌弃了!”
林晚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茶盏朝韩四和赵大郎奇道:“这倒怪了。听听这口气,倒是怪我偏心了!”
说着又朝施二盈盈一笑,笑得如春风扶柳,似三月阳光,“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才不才的,夫人我也不好下论断。不说别的,就凭这副俊秀模样,我也舍不得使唤你。”
施二脸上的笑意滞了滞,余光瞥见韩四掩着嘴轻咳一声,还有在客厅门口处挤眉弄眼忍着笑意的长寿,脸上瞬间黑了一分。
林晚却仿佛没看见施二脸上的不悦和恼怒一般,不紧不慢地笑道:“我若是使唤你出去办事,只怕事儿没办成,倒先被渭源城的各家姑娘们围着走不了了。不说别人,就是夫人我,先前进来也差点看呆了去。夫人我定力还算好的,若是换了别人,着实堪忧啊。哎,就这一件,实在是让人不能不忧心……”
这回就连赵大郎都没怎么忍住,善意地朝施二点了点头,一时笑了起来。
韩四咳了一声,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门口处的长寿最是得意,站得正正经经的,眼珠子却贼溜溜地转,脸上的得意和笑意怎么都忍不住,只龇牙咧嘴忍着没出声。
施二这回却是没绷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忍着满肚子的微微恼怒和尴尬,面色不怎么好看地朝林晚回话道:“这一点,夫人无需操心,同渊有自知之明。若夫人不嫌弃,同渊愿意听凭夫人差遣。”话是好话,只语气却显得有些僵硬。
林晚笑着嗯了一声,沉吟片刻,眉头微微蹙起,认真想了一会儿,方抬头朝施二无奈地笑道:“我可不敢嫌弃你。既然你自己点了头,那日后就过来吧。”
话到中途又看了眼赵大郎,面上风轻云淡,语气随意亲和地补充道:“我呢。也不敢一直耽搁你们,只前头三两年怕是要劳烦你们多费点心。夫人我还是一样的话,既然是自己应下的,日后便是心里不乐意,也甭跟我这儿说三说四找借口。办事儿若是不用心,夫人我可是不依。”
赵大郎和施二都拱手应了。
“哦,还有一件。”林晚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有些古怪地扫了眼施二,揉着额头,语气里带着些无可奈何。“我身边的丫头都没见过世面,规矩上头也差了些。再者,几个小丫头心思活泼,什么话都敢说。若是见了同渊这模样,难免把持不住。”
林晚特意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施二。眼里隐着些打趣,“所以呢,日后你们过来。多数都是小厮服侍着。哦,夫人我这儿规矩少,用人也没那么多拘束。除了丫头也有好几个小厮,回头让长寿领着来跟你们见个礼。免得日后不认得人。”
施二好看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细长的眉高高跳起。心头被这话堵得闷气,余光扫了眼门口处地长寿,又是尴尬又是气闷,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口闷气,在林晚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重重地嗯了一声。
他不过多问了一句话。她……也太记仇了些!这位少夫人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先前那副模样和口气,明明老成得很。
想起先前施老爷子的话,施二心里一时复杂难言。
见说得差不多了,林晚笑着站了起来,打发两人道:“行了,今儿就见一见你们,天冷路滑,又临近年关,你们也早些收拾了回去吧。替我给家里长辈们问个好。再有,一会儿我让长寿把年礼带过来,是给两位老爷子的,你们也顺道带回去。”
两人忙恭恭敬敬地应了。
林晚遂笑着朝客厅外头走去,门口处长寿极快地跳到外头喊了秋梓几个将斗篷手炉等拿了过来,伺候林晚穿了斗篷。
屋子里三人恭敬地上前跟林晚行了礼,将林晚送出了门。
刚在走廊上走了两步,林晚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朝施二笑道:“我刚想起一事儿来,正好劳烦同渊替我留个心。”
施二挑了挑眉,忙往前走了几步,眼里不自觉地带了丝警惕,语气生硬地应道:“请夫人吩咐。”
林晚看得瞪大了眼睛,随后抿着嘴笑了起来,揉着额头叹道:“同渊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让你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呢!”
说着微微动了动眼帘,眸光流动,眼角弯弯地溢出了笑意,声音又轻又低:“你放心,夫人我性子虽不怎么好,小气又记仇,这会儿也确实不大喜欢你,不过也犯不着拿这样的事儿为难你。即便真要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派你去还不如派个街头小混混去来得顺手。夫人我向来不做亏本生意。”
施二脸上的错愕这回却是明明白白,根本没来得及收敛,脸上青白交织,红一阵白一阵,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只瞪大了一双剪水秋眸,盯着林晚,眼里神色变换,心里又是惊愕又是气恼,连身子都僵住了。
这么个小姑娘,她还真敢说!她……施二气闷地吸了口气,她是北地的主子,他何时这么耐不住性子过?竟在这位少夫人面前一再动了气!这位少夫人着实让人不怎么喜欢!
施二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压下胸口的那股闷气,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出来:“夫人不必激我。先前是我说话行事有失,没弄清楚状况,还请夫人见谅。您只管吩咐就是。”
“哦,同渊愿意就好。”林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语气欣慰,着实一副长辈对小辈的模样。“听说平梁府有些传言,说我插手外事,还还有些不好听的话。这事儿呢,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同渊就帮我好好查一查。”
说着又感慨地叹了口气,语气寥落了起来:“这世上,女子要守的规矩极多,活着本就比男子不易。这流言虽说没成气候,可背后之人用心险恶,夫人我着实忧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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