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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怎么在这儿吹风?”曹嬷嬷进了院子,见林晚站在门口出神,忙拉了林晚一把,嗔道,“姑娘快些进屋去。”
林晚回过神来,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战,挽着曹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就回屋。”
林晚顶着一头的雪末进了屋,轻轻抖了抖身子,雪花簌簌的往下落,化了一地的水。秋梓忙上来替林晚解了披风,又用干毛巾擦了地,推着林晚往内室去换了衣服。
“姑娘快瞧瞧,这两只狐狸越来越懒了,连肉都不吃了。”连翘两手提着笼子进屋,用手戳了戳笼子里的狐狸,撇嘴道,“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林晚蹲下身伸手抚了抚两只狐狸背上厚厚的皮毛,朝连翘吩咐道:“你去外头唤一声周明,我问问他。”
连翘忙应了一声,出去找周明。
林晚换好衣服,拿了手炉,在外间见了周明。
“朱七还在北边?”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姑娘有事要找他?小的去传个信?”周明瞄着林晚的脸色,笑着建议道。
“不用了。”林晚摆了摆手,“我在北边还有生意,你们爷让我有事问朱七,回头他来了,你直接带他来见我就行。”
周明忙笑着点了点头。“小的明白。”
林晚拧着眉沉默了片刻,仰头倒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思忖了半晌,这才直起身子,目光严肃地看着周明问道:“你常年跟着你们爷,对你们世子爷和世子妃熟悉吗?”
周明怔愣了一瞬,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林晚一眼,迟疑道:“也说不上熟悉,小的跟着爷常年在外头,对王府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世子爷身子不好,练不得武,但脑子好使。您别看世子爷笑起来温温和和的,若是怒了,那也跟爷差不离,吓人的很。小的就见世子爷发过一次火,就是爷前几年中毒那回。至于世子妃——”周明顿了顿,挠着头想了半天,却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朝林晚摊手道,“这个,小的还真的说不准。”
林晚揉着眉头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爷身边有这么些隐卫,那世子爷呢?”
“也有,不过世子爷身边的人换了一轮,小的现在也只能认个脸,说不上熟悉。”
换了一轮?林晚仔细咀嚼着这句话,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有些烦躁地朝周明摆了摆手,“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等等”林晚余光瞥见连翘焦急的眼神,揉着额头叹道,“那两只狐狸最近懒得很,肉也不肯吃了,烦请你帮忙看看吧。”
连翘闻言,眼睛亮了起来,立马转身奔回屋,手脚麻利地提了笼子上前,往周明眼前一放,笑道:“在这儿,你看看。”
周明蹲在地上细细查看了一会儿,朝林晚和连翘笑道:“没事儿。这种狐狸常年在北边生长,除了捕食,冬日都不大动。姑娘要是不放心,饿它两天,再放出去,保管跑得跟风一样。”
连翘无语地瞪了周明一眼,鄙夷道:“本来就不怎么吃肉了,还饿它们?亏你说得出来!”
林晚蹙着眉横了连翘一眼,语气里带了些责备,声音也严厉了些。“把笼子提进去!这两天不许喂它们!”
连翘嘟了嘟嘴,垂头丧气地将笼子提了进屋,抬头时又愤恨地斜了周明一眼。
下午,刘氏屋里的几位夫人太太们都相继告了辞,陈夫人走在最后,满脸笑意地打趣了林晚几句,这才出门上了诚意伯府的马车。
林晚和刘氏将人一一送走了,又一齐回了屋。
刘氏眼里带着笑意和感慨怀念,轻轻揽着林晚感叹道:“好久没同她们这么聚在一起说过话了。当年母亲比你现在还小些,同这几个伯母一处,也是爱玩的。一转眼,你都要嫁人了。”
“母亲还年轻,几位伯母也是,如今不也爱玩爱笑?”林晚笑着挽住刘氏的胳膊,想起上午的尴尬,皱了皱鼻子,嘟囔道,“二舅母也是,就会笑话我。”
“你二舅母那是真疼你!”刘氏拍了拍林晚的手,想起卢俊昭看林晚的眼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二郎那孩子从来就不知道委婉,说话如此,看人也如此。他看你那眼神……直愣愣地,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林晚撇着嘴哼了一声,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其他。
母女两个慢慢说着闲话,又一齐用了晚饭。等林晚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时,岳六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有急事儿?”林晚穿过垂花门,一边朝屋门处走,一边扭头问了岳六一句。
岳六语焉不详地应了一声,跟在林晚后头进了屋,站在外间等林晚解了披风,暖了手,这才沉声道:“我要回北边。”
林晚捧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茶水溅到了手背上,只觉得手上一烫,忙将茶杯往桌上一丢,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面色严肃地盯着岳六。“你要回北边?草原?多久?”
秋梓在一旁也是听得一惊,见林晚烫着了,拿着帕子慌忙上前,却被林晚挥手挡开了。
林晚目光微沉,一动不动地盯着岳六,见岳六闷着头不答话,脸色便越来越难看。
“你要走也好要留也罢,总得给我说清楚了,一句话就想打发我?”林晚眼里带着些怒气,语气不善地冷哼道,“你说说,你回北边去干什么?再让人追杀?亡命天涯,整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还是你想回草原抢一抢那个位置?”
“不是!”岳六忙回了一句,微微皱着眉,脸上的表**言又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任林晚数落。
林晚气得笑了起来,“你还欠姑娘我一条命呢。要走,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你也该清楚,我向来不做亏本生意。”
岳六紧绷着脸沉默了片刻,手指收紧握了握拳,又慢慢放开了,抬头朝林晚平静地说道:“朝山来了信,师父老了,我得回去。”
林晚盯着岳六,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眼里波澜不兴,平静地有些过分。
岳六心里一阵苦笑,手指攥紧了捏成拳,面上却十分冷静地补了一句:“朝山是师父的心血,我得留在那儿。我还欠你一条命,我记着。”
林晚目光平静地看着岳六的眼睛,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空气里弥漫着一层压抑的冷气。屋子里的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来。
“行,你走吧。”林晚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摇椅上,声音温和笑容恬淡地朝岳六大方地挥了挥手,“你不欠我什么。当年是父亲帮了你,这些年你在我身边,确实是委屈了。是我太自私了些,不该留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走?我让连翘和秋梓替你收拾收拾东西,你都拿着吧,若是觉得不好,路上扔了就是。”
“过了年就走。”岳六脸色紧绷着,声音却很平静,停了一瞬,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我会好好收着。”
话说完,又略站了片刻,随后慢慢转身退出了院子。
林晚看着岳六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手指敲击着扶手,蹙着眉渐渐发起了呆。
“姑娘,外间冷,您去里间吧?”秋梓拿了抹布上来擦了桌上的水渍,又替林晚换了杯茶,小心地劝道。
林晚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秋梓递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又皱眉发起愣来。
秋梓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玉竹使了个眼色。玉竹见状摊了摊手,也是一脸无奈。
“岳六哥怎么突然就说要回北边了?”连翘扯了扯秋梓,余光瞄着林晚的脸色,低声问了起来,“前头岳六哥不是刚从北边回来?”
秋梓拧了连翘一把,板着脸训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做你的事!”
玉竹在旁边苦着脸叹了口气,轻轻的插了一句。“听岳六哥的意思,日后怕是不能回来了。你没见姑娘心情不大好。”
连翘瞪大了眼睛,差点就要跳起来,还好玉竹拽了连翘一把,急急地低声怒斥道,“你干嘛?姑娘听着呢!”
连翘皱着眉头吸了口气,抚着胸口,总算压下了心头那股想要跳脚的冲动,拉着玉竹急切地问道:“怎么可能不回来了?”
玉竹无力地吐出一口闷气,指着秋梓,“你问秋梓姐姐!”说着起身走开了。
连翘又焦急地望着秋梓,秋梓皱眉点着连翘的额头叹了一声,吩咐道:“去给姑娘添茶,姑娘心情不好,你什么也别问。”
“秋梓——”正说着,林晚已经捧着茶杯进了内室,扬声叫了秋梓,“你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厚实保暖的布料裘皮一类的,挑几样出来,给他做几件衣裳带着。把咱们药箱里的那些药让人照着方子再配一些,也给他装上。”
秋梓忙答应着出去了。
“连翘去岳六屋里看看,问问他有什么要收拾的。”林晚脸色平静地吩咐了连翘一句。
连翘眨了眨眼睛,却没敢在这当口问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林晚手指摩挲着茶杯,看着窗外冰天雪地,白茫茫地一片,心里涌起一阵失落感来。岳六跟了她这么多年,他的身份她心知肚明,可从来都没想过他会再回北燕。她以为他会一直跟着他,她甚至还想过给他找个媳妇儿。如今他却突然找她辞行……世事真是难料!林晚自嘲般轻“呵”了一声。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