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二十四年四月二十日,王老夫人离世,林晚因此消沉了好些天,脸色也憔悴了不少,刘氏亦是心情低落,闭门谢客。林晚的亲事也就暂时耽搁了下来。
进屋五月,天气逐渐转热,王老夫人下葬后,林晚母女便搬到了京郊的庄子上。林晚心神恍惚了数日,总算慢慢缓过神来,外婆说了,她会一直看着她,她要过得好好的!
“姑娘,才刚二妞送了两朵荷花进来,说咱们庄子里那湖上的荷花也打了花苞了,您出去走走?”秋梓一边替林晚轻轻打着扇,一边轻声提议道。
林晚望着外头灿烂阳光,使劲儿一嗅,空气里弥漫了一股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夜里下了雨,这会儿碧空如洗,空气清晰,外头景致正好。
“那荷花呢?”林晚收回目光,声音里沁出一丝笑意,“拿来我瞧瞧,若是好看,装了瓶给母亲送过去,母亲那屋子也过于素净了。”
“连翘正找东西装呢,我去催催。”秋梓大喜过望,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拎着裙子就往外跑去。
林晚目光随着秋梓的背影转到了门口,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前些天她那副消沉的样子,只怕也让这些丫头担心了。
不多时,连翘便捧了个青瓷小缸进来,缸内盛着水,水上飘着绿叶,绿叶上头飘着两朵娇艳粉嫩的荷花,煞是好看。
“姑娘快瞅瞅,我这鱼缸找的可好?配这荷花简直是绝了!姑娘看,好看吧?”连翘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急急忙忙地将那荷花往林晚跟前送来,又在手上转了一圈,让林晚看得更清楚。
“好看是好看,只是这鱼缸——”林晚瞥了眼口有些深的鱼缸。忍不住笑了起来,“用不着这么深的口子,咱们屋里放着的那青瓷碟子就好。”
连翘将鱼缸往桌上一摆,咧嘴笑道:“管他呢,好看就行!”
“别放着了,把这荷花捧上,给母亲送过去!”林晚起身敲了连翘一把,轻笑着出了屋。
刘氏正同庄上的几个中年妇人说着闲话,见林晚进来了,苍白的脸色上有了丝笑意。再见了后头连翘怀里的莲花,这笑意又更深了一分。
“母亲忙着呢?打扰几位长辈了。我给母亲送花来了,母亲瞧瞧。这荷花开得真是好看。”林晚拉了连翘一把,身子微微侧移,指着连翘怀里的荷花鱼缸笑道。
“嗯,这颜色看着就让人心喜。”刘氏眼神温和,轻轻伸手拉着林晚坐下来。朝屋内的几个中年妇人笑道,“这是我家闺女,在家排行第六。”
几个中年妇女原就是庄稼人,平常也不进庄子内院,见林晚的机会更少,这一看。心里都忍不住赞叹。这姑娘看着就让人心喜,笑起来更是让心里舒坦,同那粉嫩的荷花相互印衬。倒更显得水灵好看,就是人稍微瘦了些。
林晚笑着同几人见了礼,这才跟刘氏说了要出去走走的事,刘氏心里一松,晓得林晚算是缓过来了。便嘱咐了连翘几人好生跟着姑娘。
林晚换了身轻便素净的衣服,也不带帷帽。一身干净利索的装束,带着秋梓和连翘出了门,在而门口寻了二妞,四人一道出了庄子,往附近好看好玩的地方去了。
外头视野开阔,阳光明媚温暖,耳边不是传来叽叽咋咋的鸟叫,鼻尖浮动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风轻轻拂过脸颊,扬起了头发,在外头一站,林晚只觉得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林晚微微抬起头,用手挡着阳光,透过指尖的缝隙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在心里轻轻呢喃了一句“我会好好的”。
等林晚带着丫头从庄子外头赶回来,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边,天际泛起一层红晕,晚霞灿烂夺目,带着几分让人眷念的美好,渐渐变暗。林晚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整个人都显得轻快无比,一路带着笑声进了屋。
刘氏心疼地数落了林晚一句,边替林晚擦着汗边吩咐人摆了饭。林晚在外头疯了一下午,胃口奇好,连吃了两碗饭,这才伸着腰告了辞,回到屋里由秋梓等人服侍着梳洗了,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摆着围棋。
“姑娘在忙着?”林晚正拿着棋子慢悠悠地摆着,周明不知何时落在了门外,声音里带了似迟疑问道。
林晚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随即丢了棋子,起身走到外间,笑道:“进来吧。”她这几天心里不舒坦,倒有段时间没理他们了。
“有事?”林晚挑着眉,一脸笑意地打量着周明。
周明在门口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磨磨蹭蹭地将藏在身后的物件拿了出来,竟覆着块黑布。
林晚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心里突然有了点兴趣,也没开口,只等着周明的后话。
周明咽了口口水,声音迟疑,艰难地竟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这是爷让送来给姑娘的。爷说,说,他心里念着姑娘,日夜难寐,姑娘音容笑貌……”
“停住!”林晚打了个寒战,眉头也皱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明松了口气,忙朝林晚笑了笑,将黑布揭了起来。
林晚一看,是个笼子,再看笼子里的东西,惊得往后踉跄了一步,声音里透着丝嫌弃:“老鼠?”
周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扯开嘴角,想笑,却偏偏笑得极其不自然,忙解释道:“不是老鼠,就是看着像,是北边的一种狐狸,动作极快,捉起来十分费劲儿,要捉活的更难。”
林晚眨了眨眼睛,将信未信地往前凑了凑,打量了周明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查看起笼子里的小东西来——两只,都是浑身雪白,动作利索地在笼子里窜着,看着也十分机灵。只是除了那尾巴稍微长点之外,她还真没看出来那两个小东西哪里像狐狸了,哎,算了,她两辈子都没见过狐狸,就当是狐狸吧——只是那死黑脸大老远的让人送两只小狐狸来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一看就知道捉起来费事儿,他不是在打仗?还有心思弄这些?”林晚脸上表情十分嫌弃,却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笼子里的小东西,毛茸茸的,软软的,倒也挺可爱。
周明尴尬地笑着,手里提着笼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林晚无力地叹了口气,将那笼子提了过来,交给在一旁看得双眼发亮的连翘,朝周明皱眉吩咐道:“他带什么话了?别像刚才那么念!你总结总结,言简意赅地说!”再让她听见什么“日夜难寐”这样的话,她的晚饭得白吃了!
“咳咳,前几日,姑娘脸色不大好,”周明瞄了林晚一眼,见后者脸上没什么异样,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说话也顺畅了些。“小的自作主张给爷送了个信儿,后头朱七就带了这两只狐狸回来,说爷吩咐了是专门给姑娘的。爷,就是想让姑娘高兴高兴。”
周明看林晚脸上没什么表情,索性心一横,为自家爷说了点好话。“小的说句不该说的,爷平时没怎么同姑娘家打过交道,也不大会说话,可爷对姑娘,是真用了心。姑娘您……”
“行了行了,你回去歇着吧,替我写个信谢谢你们爷。只求他别折腾了,好好打仗要紧!”林晚不耐烦地皱着眉挥了挥手,转身敲了敲正聚精会神逗着小狐狸的连翘,虎着脸骂了一声:“就那么好看?赶紧关门去!”
连翘嘿嘿笑着站了起来,朝门口站着的周明耸了耸肩,轻轻掩上了门。
“姑娘,这小东西真是狡猾,别的不吃,专挑好的!”连翘目不转睛地逗弄着两只小狐狸,抽空朝林晚惊奇道。
林晚烦躁地抚着额头,朝连翘数落道:“饿不死就行了!赶紧干活去!姑娘我要歇息了。”
连翘缩了缩脖子,十分不舍地撇了撇嘴,这才念念不舍看了小狐狸一眼,熄了灯,往外间寻秋梓几人说话去了。
昏暗中,林晚轻轻吐着闷气,目光定在窗台边笼子里的两个白毛团身上,思绪却飘开了。
外婆说,若是大黑脸真待他好,她就该考虑考虑卢家。卢家树大根深,虽然招风,但要倒却极不容易,可外头的明枪暗箭却少不了。听外婆的意思,卢家内部的麻烦事儿或许能少一些。她原先想着以后成亲,也不去应付那些个姬妾,只同丈夫相敬如宾,彼此相安无事就好,更不用说在外头明争暗斗了。她理想中的日子就是喝喝茶,赏赏花,偶尔下下棋,心情好了也能同丈夫聊会儿天,就够了。
可如今看来,也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若她有的选,她绝不会选卢家。可如今,她的亲事根本没有着落,死黑脸先前态度又那么强硬。一心为她打算,一直教导她、护着她的外婆也不在了,可外婆仍旧惦记着要看她出嫁,林晚心里又酸又暖。
卢家么?若是真的嫁给大黑脸……可他待她,也说不上好……林晚的目光定了定,重新打量起昏暗中那两只小狐狸,心里又是一阵烦躁,这死黑脸做事儿从来就没个章法,她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哎,真是烦人!
ps:
卢儿子算是侧面露了个脸啦,我这当妈的还是很高兴儿子能露脸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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