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别忘了打扫干净……”
结束掉新的一次殴打后，朝苍大阳习惯性点上一根烟，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
全身上下，已经快看不出人样的朝苍雾伏倒在地，苟延残喘。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多久了？
他记不清。
要打的话，干脆打死他好了，每次都留口气是怎样？
老东西是心理变态吗？
心中腹诽一阵，朝苍雾渐渐感到一丝疲倦，眼皮仿佛也快撑不住了。
这是……要死了吗？
朝苍雾顿感宽慰地想着，这次闭上眼，终于就不用再睁开了。
……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呜呃！”
朝苍雾咬牙，强撑着身体爬起来，他死了下一个就是瑶姬！
该死的，早知道那天拼命至少也要把老东西的眼珠子咬下来。
现在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挨顿打，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而朝苍大阳却是每天过得蛮滋润的，揍他的时候还能顺便锻炼身体，凭什么？
朝苍雾跌跌撞撞的走向血迹斑斑的沙发上瘫坐下来，正想着瑶姬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现在是白天，他和瑶姬可以见面。
趁着朝苍大阳在浴室洗澡的功夫，瑶姬偷偷钻了进来。
进门二话不说，咬着下唇，搀扶起朝苍雾就往门外走。
朝苍雾低声喝道：“快放开我！被发现你就惨了！”
“我不怕！”瑶姬回以一个坚强的眼神。
五年时间，当初那个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女孩，也长大了不少。
可长时间的虐待，也让她的脸上少了几分童真，多了几分被揉皱的羊皮纸质感，瞳孔深处残留着反复擦拭的泪痕。
朝苍雾看在眼中，疼在心里。
“对不起，是哥哥太弱了……”
朝苍雾低声道，瑶姬没有回复，他们已经走出了房间。
不远处浴室传出的哗哗出水声越来越大，朝苍雾此时停下了挣扎。
朝苍大阳敢在这个时候洗澡，要说对他们没有防范，朝苍雾是一点不信的。
上一次，也差不多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主动带着瑶姬要逃走，却是在即将走到玄关时，被一颗不起眼的图钉钉穿了脚底。
导致那次逃脱失败，还连累瑶姬受到伤害。
这一次，要是也失败怎么办？
不，不会失败的。
失败的念头刚升起，朝苍雾便摇头笑了出来。
瑶姬立马捂住他的嘴，表情惊恐地看着他。哥哥不会是被打太久了，人疯掉了吧？
这种时候怎么能笑出来呢？！
来不及埋怨，这一次瑶姬无论如何都想要带着朝苍闻雾逃出去！
因为再待下去的话，哥哥总有一天会被打死的！
没有事先计划过，也计划不了。
瑶姬搀扶着朝苍雾，就这样突然开始了逃生。
浴室里，朝苍大阳已经关掉了水声，有所察觉。
下一刻，衣服也不穿，他就浑身赤裸着跑了出来。
“雾！”
一声怒吼，吓得瑶姬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但脚步丝毫不能停，玄关就在那了！
希望就在那！
噗！
一声锐器刺入脚心的声音响起，他又踩中钉子了。
不！
不行！
瑶姬急得泪水哗哗地流出眼眶，她宁愿是自己踩中。
然而瑶姬所不知道的是，朝苍雾是故意如此的，刚才他若是不踩下去，瑶姬就踩下去了。
自投罗网，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朝苍雾离开了瑶姬的搀扶，全身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迅速用自己的肉体帮瑶姬扫清了前方的障碍。
图钉有不少，朝苍雾紧绷着脸，硬生生为瑶姬开出了一条安全的道路。
而他自己的脚底，鲜血淋漓，每挪动一步，都是金属刮过地板的声音。
“哥哥！”
“瑶姬，快逃！”
话音未落，朝苍雾便嘶吼着冲向赶来的朝苍大阳。
一时间，瑶姬不禁愣在了原地。
她从没有想过，哥哥会选择牺牲自己来保护她。
朝苍雾此前自己也没有想过，因为涉及到自己性命的事，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抉择的。
兄妹俩过去想的都是，两个人一起逃出去。
就连朝苍大阳都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如今，谁都没想到朝苍雾不要命了！
起初朝苍雾觉得逃跑不可为，因为现在的他们早都精疲力竭，是不可能从朝苍大阳这个变态手里逃掉的。
但那是两个人。
两个人不行，一个人未必就不能行！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反正都生不如死，比起窝囊的死去，不如放手一搏！
“快走！去找姐姐们！”
朝苍雾声嘶力竭地嘶吼道，他已经被朝苍大阳打得不断倒退，血流横飞，快撑不了多久了。
他在这边死死硬抗着，却是没有想到。
下一刻，瑶姬没有走。
反而同样嘶吼着冲了上来，对着朝苍大阳的腰腹就是一阵撕咬。
“呃啊啊！滚开！”
朝苍大阳满脸狰狞，痛的一只眼睛都闭了起来，瑶姬是真的不顾一切地撕咬他，论起来对他造成的伤害，比朝苍雾还大。
另外这边朝苍雾也死死缠着他，一时间他倒腾不出手脚处理瑶姬。
这个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
原本对活着不抱希望的朝苍雾，此时心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去死！”
朝苍雾怒吼一声，额头猛然撞击朝苍大阳的脑袋。
撞完一下之后，还嫌不够。
此刻是拼了命地撞。
他的双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拖住朝苍大阳。
反复撞击了数十次之后，瑶姬也撕咬下了他腰腹的一块肉。
剧烈的疼痛，加上脑子本来就被撞的意识涣散，朝苍大阳就这样晕厥了过去。
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而在他倒下的同时，朝苍雾也倒下了。
太好了。
瑶姬能得救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清晰，困倦在这个时候又一股脑涌了上来。
朝苍雾只能看见瑶姬将他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嘴上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清。
身体好冷，好冷……
最终朝苍雾缓缓阖上了眼睛。
与世长辞。
“哥哥！”
“快点站起来，你快站起来啊，哥哥！”
“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瑶姬的指甲深深掐进朝苍雾的衣襟，指节泛出青白，仿佛只要攥得够紧就能把体温渡过去。
可逝者已矣，任由瑶姬再怎么哭喊，朝苍雾也不可能重新活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
瑶姬哭累了，她把自己的脸颊贴在朝苍雾冰冷的胸口——那里曾经跳动着，和她牵手时，急促的心跳，此刻却安静得像口幽暗的枯井。
瑶姬绝望了，正当她想随朝苍雾而去时，外面的世界，陡然爆发一阵巨响，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颤动不已。
之后门外忽然响起众多脚步声，以及嘈杂的呼喊声。
“杀人了！杀人了！”
瑶姬刚想去外面看看情况。
再然后，朝苍大阳就缓缓站了起来，身上勃发出漆黑的烟雾，嘴里响着像是怪物的嘶吼。
瑶姬的心顿时一沉，“别过来！”她拖着朝苍雾的尸体不断往后退，然而朝苍大阳仿佛认准了她。
重新爬起来后没说任何话，只是宛如一只野兽般向她袭来。
见逃不掉，瑶姬于是放弃了挣扎。就这样死去，其实挺好的。
“吼！”朝苍大阳喉咙嘶吼一声，速度极快，手掌直直抓向瑶姬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顶破开，一道鬼魅般的人影钻了进来。
落至瑶姬身前，挡住了朝苍大阳。
她宛若异界来的少女，有着一张魅惑精致的脸颊。
一双翅膀，遍布漆黑的羽翼。
少女转过来，一只眼眶中，半枚富含黑曜石质感的竖瞳，在灯光下显得危险又美丽。
这是恶魔吗？还是什么？
瑶姬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对方扫了一眼当下的情况，抬手便击飞了朝苍大阳。
仿佛是恐惧一般，朝苍大阳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这时少女看了一眼瑶姬怀抱中，已经是具冰冷尸体的朝苍雾，嘟囔一声：“刚死不久……”
旋即，她看向一脸戒备的瑶姬，笑着询问道：“想要他复活吗？”
瑶姬愣了愣，“想……不过你是谁？”
“嘻嘻，这个你不必知道。”
“那……他是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了？”瑶姬指着朝苍大阳问道。
“这个你很快就会知道。”少女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瑶姬紧了紧朝苍雾的尸体，试探着道：“你真的能复活我哥哥？”
少女点头，“可以，只要你答应条件……”
“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哪怕是我的生命！”瑶姬急忙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对方说不定真的能做到。
少女笑了笑，“那，就来签订契约吧。”
话落，瑶姬的脚下瞬间浮现一道血刻般的法阵。
“先借点骨血当墨水哦。”少女笑着说道，随后瑶姬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自己的指骨在地面投下的阴影脱离身体，变成阵法里游走的骨蛇浮雕。
“以你1\/4的生命与一半的灵魂，换取他的复活。没问题吧？”
“没问题！”瑶姬捂着自己身上消失的血肉，脸色泛白道。
只要能复活哥哥，怎样都行！
脚下的法阵很快凝聚成型，少女眼中露出一抹兴奋，如此大代价的契约条件可不容易遇见，她有预感，自己快要突破了！
“契约成立！”
一阵血光升起，少女背后生长出第二双羽翼。
法阵中，朝苍雾的肉体随着血光升至空中，重新落回瑶姬怀里后，他的体温，也在渐渐回暖。
片刻过后，在瑶姬穷尽希冀的目光注视下，朝苍雾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死而复生了。